一条路,如果你感觉它的前方是个死胡同的时候,不妨再耐心地走一段,不要忙着回转身,也许柳暗花明就在你急于转身的那一刹那出现,我到黑龙江最初的那两个月就是这样的!
虽然我早就主观地认定了自己的前方是个死胡同,我甚至决然的要把外婆送回吉林,但是通过和黑哥哥的接触,我突然发现生活并不是我想像的那么黑暗!
接回黄大衣父亲的第二天就是农历除夕,尽管妈妈和大英子从早晨就开始为“年”忙活着,可是在我的灵魂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年”的概念!
外婆的病加重了,夜里经常的发高烧,说着不伦不类的胡话,我本来就胆小,晚上总是被外婆的喊声吓醒,生怕外婆有个长短,心每天都好像在半空中悬着......
我想如果外婆真的把自己的老骨头扔在黑龙江,我会后悔死的,我的灵魂将永远背着负罪的十字架:“妈妈,要不给我舅老爷去信吧!”
“胡说什么!”对于我的焦急,妈妈似乎很不屑,“这不是在找人看吗,你小孩家,别啥都跟着大人掺合!”
我不好再“掺合”了,只得一个人站到院子里犯愁,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令人讨厌的李医生身上,盼着能出现奇迹......
“二妹,来吃瓜籽啊!”大英子端着满满一大簸萁刚刚炒熟的葵花籽,很热情的来喊我。
自从我主动的接回了她们的爷爷,她们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变了:大英子不再对我“敬而远之”,黑小子甚至敢和我开玩笑了,杰子更是经常的黏糊我,有时还好奇的动我的东西!虽然我也叫黑小子大哥,可是每当大英子叫我“二妹”的时候,我都为那个“二”字而感到反感!这样的排列顺序,让我扎心似的难受,郁闷的像林黛玉进了贾府......
“我先不吃,你们吃吧!”我很伤感地凝望着漫天的飞雪,还记得小时候,我经常站在雪地里张开双手接雪花,外婆说雪花是六瓣的,可是接到手里就变成了水滴,我就不停地一边接,一边的叫嚷着“外婆骗人”......仅仅十几年,我们就沦落到这里,此刻外婆躺在北大荒的炕上发着高烧,我那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
“二妹,你怎么哭了?”我没有想到大英子还站在我的身边。
“没有啊!”我吓得一机灵,赶忙笑着说,“我想看看雪,可是这风好厉害,吹得我直流泪......”
“哎呀,雪有什么好看的!”她居然用手里端着的簸萁推我,“快进去吧,大过年的,一会你又感冒了!”
我只好顺从的跟着她进了屋,大英子一下子就把满簸萁的瓜籽倾倒在南炕上,杰子,我妹妹,黑小子,杰子的腿上还坐着大弟弟,他们把那堆瓜子围了起来,使劲的说笑着,开始了除夕那天的第一个“节目”:一人讲一个瞎话(民间故事),老爷爷也靠墙坐着,听着他们的胡诌八扯......
“艳儿,过来吃啊!”大英子又端过一小盆炒熟的花生米,盆里还放着一个白茶碗,“婶告诉了,一人一茶碗,剩下的留来客人吃!”
说完她就开始分,还十分认真地找个小木棍,装满以后,用小棍轻轻的抹平:“艳儿,你的放这了!”大英子把一茶碗熟花生倒在我坐的北炕上,继续招呼我,“来,你也给我们讲个瞎话!”
我看看躺在我腿边的外婆,苦笑着摇摇头:“你们先讲吧,我听着呢!”
“你去和她们一起玩一会,整天守着我干啥?”外婆睁了睁眼睛,“你守着,我的病就好了?你放心,我这个穷命,不糟够罪是死不了的!”
我没有动,南炕上的“节目”继续着,黑小子特别的活跃,“哈哈哈”的笑声在新年的空气里震荡;我则伤感着,悲叹着,怎么也挤不出一丝的笑,一个人坐在外婆的身边,麻木地往嘴里送着一粒又一粒花生米。那花生应该是很香的,可是到了我的口里,就变成蜡......
“哎呀,四婶怎么来了,快上炕里坐!”不知什么时候,我歪在外婆的身边,在人们的笑闹里静静地睡去了,妈妈的说话声惊醒了我,“你咋这么有空呢?” “是你公公叫我来的,说是你老妈儿病了,你说我能看什么啊!可是他老人家亲自去了,我能不来吗?这不我正和面呢!”一个干干净净,六十岁左右的老女人,边笑着和妈妈对话,边举起还沾有面粉的手。
“是啊,我妈都病半个多月了,李大夫天天来,也不见好,我都急坏了!早晨我就和清山念叨要请你给看看,可是大过年的,怎么好麻烦你!孩子他爷爷也是看我实在着急了,没有打个招呼就去请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咱们娘们还有啥说的,就怕我看不明白啊!”老女人很麻利的上了炕,“先让我把把老亲家的脉吧!”
“好吧,用不用让我妈坐起来?”妈妈急忙上了炕,把外婆的被子掀了起来,“妈,你醒醒,让我四婶给你把把脉!”
“哦!”外婆很迷茫的急忙抬起头,“我还真睡着了,这位是?”
“后街的于四婶,我先前和你说过的,你忘了吗?”妈妈小声地告诉外婆。
“哦,没忘,过年还麻烦大妹子,真不好意思啊!”外婆挣扎着坐了起来,“艳,给你汤姥姥找烟啊,这孩子一点眼里见儿也没有!”
外婆的话提醒了我,急忙下了地,我一边去找烟倒水,一边在心里琢磨:妈妈并没有让谁去接这个巫医,就早晨提了几句,现在黄大衣的老父亲居然亲自把人请来了,真的很让我很感动,突然觉得那个老人也很亲切,又猛然间地想起了外公,眼泪也就又涌上了眼眶,可是我没有哭,只是和大家一起诧异的看着那个汤姥姥怎样的“看病”——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亲眼看见巫医治病!
只见那个汤老太太抓起外婆的一只胳膊,很从容地放在外婆的枕头上,静静的把起了脉,她一边摁着外婆的脉窝,一边凝神静气地看着外婆的脸,屋里静极了,让人感到特别的压抑,我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医生”,南炕的吵闹也早就停止了,大家都悄然无声的等着“医生”的话。突然,那个汤老太太猛的一机灵,头使劲地摇晃了一下,伴着她的颤动,我外婆也使劲的打个冷战,紧接着就泪流满面地打了个哈欠:“我好憋屈啊!”外婆说完就痛哭起来......
外婆的举动把我吓坏了:“外婆,你哪里难受?”我拉着外婆的手关切的问。
“你离我远点,我咯应(讨厌)你!”外婆竟然把我的手甩开了,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外婆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吓的不知所措,大哭起来......
“是啊,四婶,我妈怎么了?”妈妈也有些焦急,“怎么连艳儿都不认识了!”
“没什么!”那个汤老太太倒是异常的镇静,“让孩子们都去别的屋吧,看吓着!”
妈妈便叫大英子带我们出去,可是我死活都没有离开,当时我以为外婆完了,觉得天就要塌了,除了使劲地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出去就不出去,可不许再哭,看影响我看病!”汤老太太回头看看我,“孩子,你别怕,你外婆没有什么大病!”
也许是汤老太太的话惊醒了妈妈:“不许傻哭!”
妈妈边说边回过头向我丢了个眼色,我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看着迷迷糊糊,半阴半阳的外婆,心里的酸楚更加的剧烈了!可是我又不敢哭,只好用手捂着嘴,睁了泪眼看着事态的发展......
“大妹子,不是冤家不碰头,没有缘分不聚首,今天咱俩既然碰上了,韩大哥也把我请了来,你有什么委屈就和我说说!”汤老太太明明是对外婆说话呢,连她的脸也向外婆看着,可是我又觉得她的口气不是和外婆说呢,于是怀揣着疑惑继续观察......
“唉!”外婆长叹了一声,“我不想说了!没有自己亲生的儿女就是不中用啊!”外婆说着就又哭起来,而且还用双手捂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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