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深夜的恶作剧

    什么事都是过去了就好，我知道笨笨的脾气，不计仇好说话是他的最大优点。可是这回我错了，笨笨竟有一个星期不同我说话了。在同一屋檐下，他可以做到视我如无物，一进一出避让着，不打照面还错开了时间差。我好像受不得冷落，一天天的气越积越多，我感觉就要爆炸了。无论从精神还是心灵，我都受伤了，伤在了无形的漠视中。

    祸不单行是个不祥的成语，这些天用在我处是最恰当不过了。笨笨同我闹着，谷生也不见了。我每晚翘首期盼却等来满满的失落，不见谷生的踪影，我好像提不起精神。死沉沉地是涛哥对我的赞美，他说一个失了魂的人等于无心的木偶，就算有人牵着也是傀儡。我是那种人吗？我自信我还好，展开笑靥还是最美的，动人的酒窝还在，笑声依旧啊，能少什么呢？焦虑是人看的出的吗？呵呵，不是瞎子都会知道。在我问小王我焦虑吗？小王对我说了这句话。

    夜晚似乎比白天都要长。我的白天在睡梦里淌过，在我小资的文章里流过，在一出出电视肥皂剧里飘过，在网络的虚无里渡过，心无旁骛毫无章法没天理地混着。浪费时间等于在扼杀生命。我不记得谁这么说过，我杀我自己与人何由，白天死去，夜晚复活，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习惯了醉生梦死又何惧再死去。可是我怕了，怕死去，怕这黑的夜里无止境的孤独，尤其在这些个晚上。

    下班回到家，笨笨还没回来。我决定制造一切不在家的证据，不开电视不开灯，不用卫浴不换鞋，悄无声息像一只捕食的猫一样伺机行动，我要等笨笨回来说清楚。

    “哐啷”一声门响“啪”一声开灯声，把我昏昏欲睡的神经一下子激活了。是笨笨回来了，我高兴地想冲出去。可一把“你不请我进去坐坐的”娇滴滴声音震摄住我了，我只有偷偷地趴在门后面从门缝里往外瞧，毫不疑问，笨笨带女生回家了。

    “这？……好像不大方便吧？”笨笨讷言敏行，挡在了门口。

    “哟，你金屋藏娇啊？还不方便让我进去？”我看到了说这话的女孩，化着极浓的妆乍看像唱大戏的，纤细的腰的胸，一头栗色的长发穿着件露脐装，还。天哪，似这等笨笨一定会招架不住的，我替笨笨担心。

    “没，没有啊，怎会呢。只是我有室友可能快要回来了，这不夜深了不方便招呼你进来坐啊。”笨笨没说谎，我知道他实话实说，像崔永元的节目。

    “呵，没关系。你室友来了岂不更好，让我多认识一个朋友啊。”那女孩恬不知耻一下子挤了进来，在笨笨的“哎哎”声中登堂入室。“尹本，你这房子还不错嘛？两房一厅还兼带卫浴，我喜欢。”那女孩自顾自的逐个检查起房间来，我看着心里气哪但又不得不屏息闭气，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家里。

    “英子，这房间不能看，我室友回来会不高兴的。”笨笨一下子制止了那女孩子推我的房间。

    “哦，为啥不能看？你室友见不得人吗？我喜欢看还是面子哦。哼……”在笨笨的制止下这叫英子的女孩总算没推我的房间，但她的那番话让我像吞了只苍蝇样的难受，都什么人啊，敢这样自大妄为？我有股无名火正慢慢在心里升腾，一恶搞的念头在我心里生成。

    “本本，我今晚要住你这。本本……”这叫英子的女孩在巡视完房间对笨笨哀求着。

    “不行，英子，你不能住这。再说我室友要回来了，让人家看到不好的。英子，你走吧，快点走，好不好？”笨笨对英子的撒娇样措手不及了。

    “要嘛要嘛，我要住这……”英子娇嗔着，可她一下子停了下来，“本本，你有没听到一种声音，很古怪的声音，像竹林风吹像大雨滴嗒，我说不出像什么啦？本本，听到吗？”

    “神经，哪有声音啊，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笨笨竖起耳朵听了听对着英子说。

    “有的，有的，本本，你听听。”我的小动作在英子说话时响起在笨笨倾听时停止，有无拿捏得恰到好处。“看看，又来了……本本，我要走了，我不住这了，以后我也不来你这了。我想你时你到我那来吧。”这叫英子的女孩落荒而逃，留下笨笨莫名其妙。

    “哈哈哈……”我在英子走后放声大笑，憋了好久的郁闷终于开解了，拉门，我得意地对笨笨做鬼脸。“本本，我要嘛要嘛，我要住这……”我学着英子的声音忸怩作态。

    “你，你……芸芸你……你在家啊？”笨笨想不到我在家，一下子结巴着。

    “哼，我在家啊。怎么啦，不在家岂不错过这出好戏了啊。”我对着房门用指甲划出了英子说的像竹林风吹像大雨滴嗒样的声音。

    “芸芸你太过份了，你怎么可以恶作剧呢？”笨笨终于明白了，可惜已经晚了，英子已被吓跑了。

    “我怎么啦？我喜欢不行吗？是你太过份了，谁要你带女孩回来的。协议第三条，禁止带无关人员上这来的。”我想过要同笨笨好好说话的，可一说话就又犯冲了。

    “协议第十条规定：双方不得干涉对方的自由。协议第十五条规定：双方应以和睦相处为基本原则，在人道主义上给予理解帮助你忘了吗？……”笨笨振振有词地念着我协议里所规定的条则，我嘟着嘴无言，好像晚上是我过份了。笨笨也没说话，夜深了房里更寂静。

    “芸芸，我们别这样折腾了好吗？”笨笨显得有气无力，不知是疲倦了还是心累了。

    “哼，我喜欢折腾怎么啦？”我感觉眼泪汹涌，止不住的脆弱裸露无遗，噙着泪的眼睛却对着笨笨肆无忌惮，我还是在挑畔着。

    “芸芸，哦，芸芸，不要这样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可以吗？”一见我掉着泪，笨笨慌了，慌忙着拿纸巾给我擦眼泪。

    “不可以，下次你还带吧，看看我怎样再搞怪！”在笨笨妥协的目光里我又嚣张了。“我是不是很没羞？笨笨，你真能受得了我吗？”我像三月的，一下子晴一下子又雨“哈哈，没办法啊，谁叫我掉入贼窝了呢？你这个女匪头我又怎么得罪得起呢？好了，夜深了，我们动吧。”笨笨很大度地让我先行洗漱，笑吟吟地看着我忙进忙出，笑里若有所思。我不是笨笨肚子里的蛔虫，但我知道这思绪肯定同我有关。不管他了，雨过天晴，带着胜利的我美美地进入梦乡，一夜到天亮。

    谷生似乎离我好近好近，可我伸手却是抓不到他，好几次梦中我是追着跑着，可总是跟不上他的脚步。我很奇怪我为啥会梦着谷生而不是笨笨或是林枫呢？也许一个太熟悉了近在眼前一个太遥远了已成往事，恰恰谷生不远不近在中心轴让我牵挂着。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天黑就开始念，越夜就越揪心。谷生像是人间蒸发似的大半个月没见人影了，我也像热窝上的蚂蚁一样煎熬了半个月。苦难终会结束的，我这样告诉自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随缘了你才会快乐。

    随缘吧。当在酒吧里听小王声泪俱下讲他的爱情史时，我幽幽地对他讲了句。爱情是可遇不而可求，当你遭遇爱情心动时你已输了，小王的经验之谈，我欣然受之。我可能遭遇了爱情了，对谷生的思念难道不是爱之源吗？一场毫无声息的战争已从心里发出情感的空袭警报，只是我还惘然。

    涛声依旧酒吧一片生意兴隆，尤其周末更甚。涛哥的笑更灿烂了，我也更忙了，从头忙到尾，一直到筋疲力尽。忙碌让我暂时忘却谷生，可一场意外让仗义的我吃了点苦头，差点卷入了一场是非中。

    苏宁（我后来才知道的）无疑是3号台最引人注目的女孩，一头清汤挂面的直发衬着圆嘟嘟的娃娃脸，素面朝天纯真可爱，那一双与世无争的眼睛清澈透底，让人不禁想着就要怜惜万分。从第一次给3号台送啤酒，我就注意到她了，并从心底深深地喜欢上了她。因为她那里有我学生的影子，一付清高俗的样子让人远远地看着就心动。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3号台的客人搭上边的，3号台的那一帮暴发户个个戴着指头粗的金链子，抽着雪茄饮着XO不可一世的样子，苏宁在他们中间犹如羊入狼群，危险哪，我在心中直替苏宁担心。他们叫着啤酒是为取乐子，我见在座的其他几个女孩为着取悦他们，一眼不眨地喝下一大杯啤酒，喝完还把酒杯朝下表示一滴不剩，随即喝彩声就此起彼伏不停地叫嚷着“再来再来”。摇骰子估数在每个酒吧是必备的游戏，每每游戏的规则就是估爆数的罚喝酒，他们玩得乐此不疲。玩摇着骰子他们轮流着一个接一个地过，苏宁似是没见过这场面，他们的每一声喝彩都重重敲在了她心头，茫然、惊奇。她时而蹙眉时而摇头，她在挣扎，可于事无补。他们寻的就是开心，女孩子们越狼狈他们就越以为荣，男人的劣根性为他们主宰着征服欲。苏宁逃不过他们的手掌间，几番轮下流下来，她招架不住了。

    我在洗手间遇到了苏宁，她伏在洗脸盆上正大口大口地呕着胃里的酒。

    “你还好吗？”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苏宁很辛苦地抬起了头，我看到的是一张惨白的脸，脸上有泪，我慌忙抽了张纸巾给她。尽管自来水哗哗地冲走着秽物，但洗手间还是弥漫着股浊臭。

    “还……还行。谢谢你！”苏宁似是不善言语，除了谢谢她不再说什么，只顾擦着脸上的泪。

    “如果不会喝酒就不要喝了，醉酒很伤胃的，你自己保重些。”这句话对在酒吧里的任何人说都是合适的，我没刻意规劝苏宁的意思，只是随口说说。

    “嗯，再次谢谢你。你是个好心的人。”

    “呵，出门在外，要相互帮助，你不用客气，自己小心点。”陌生与熟悉只在一寸之间，我们对视一笑心意已通了。

    “交个朋友吧，我叫苏宁。”

    “我叫芸芸。认识你很高兴。”友谊从握手这一刻开始。

    “苏宁，宁宁，你好了没？李总他们还等你去呢？”刚才坐3号台的一高一矮两个女孩进了洗手间，“哟，还真挂了啊？哈哈，早知不能喝就别抢风头，在李总他们面前卖乖巧了，还跟我们斗，现在你知道我厉害了吧？”无疑，争风吃醋的来了，我不说话一边看着。

    “你们是合伙捉弄我的是吧？告诉你我不是好欺负的，等下我要你们好看。”苏宁说这话时脸涨得通红，不知是醉了的缘故还是真的生气了。

    “哟哟哟，别以为你装清纯他们就当你是宝，其实你跟我们一样也是贪慕虚荣的种。装清高，你就别跟来这种地方啊？既然一脚踏进染缸了，你别想清白的出去。走啦，陪完今晚的酒才好算账。”两人不由分说，一人一只手架起苏宁就想走。

    苏宁挣扎着，“你们放开手，我不去了，我不喝酒了。要喝你们自己喝个够吧……”

    我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过节，看不惯这强迫性的行为就说了：“你们放手吧，人家不愿意你们强迫着有意思吗？”挺身而出时我觉得自己好有正义感，今晚的女英雄我做定了。

    “不关你事，啤酒妹，你走开啦，你知不知道多管闲事是什么后果吗？乖乖的，你卖你的啤酒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能吃了我吗？”我一把推开那高个子女孩，另一个女孩见了忙松开了手，我再一把拉过了苏宁，一个经典的动作酷极了。“告诉你，我是被吓大的，什么场面没见过，我会怕你们吗？跟我嚣张，你还嫩了点呢？”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们骂，像泼妇骂街。

    “好好，你等着。等着李总他们同你算账。苏宁，你有种找了个帮手，不怕后果的你就别来，我看你以后还怎样混日子。”见我凶神恶煞的，两女孩一溜烟地跑了。

    “芸芸，谢谢你。”苏宁踉跄着，不胜酒力的她就要支撑不住了。

    “苏宁，你回3号台去还是要回家？”

    “我要回家，芸芸，我要回家。”苏宁像个孩子样说着，我无法拒绝，扶着苏宁想走出酒吧去，可正门无路了。我看到那两女孩领着两个大男人正冲我这边走来，天哪，算帐的来了，我一见那阵势有点慌了，这有点像警匪片，我们两个成了逃生的犯人了。可不逃难免麻烦多多，看来我只能好事做到底送苏宁出去了。凭着我在酒吧干了这么长时间，我知道哪里可以出去的。

    酒吧后门，我叫了一辆出租车送苏宁回家。

    “宁宁，回家好好休息。有空来找我玩吧。这是我电话。”我对坐在车里的苏宁说，给了她一张写有我电话的纸条。说真的，其实没必要吧，对飘相逢的人我没在意过，只是对苏宁我有一种好想相惜的感觉，于是，我就多情了。

    “谢谢。”这是苏宁第四次对我说谢谢，望着远去的车子，我开始回味。

    送走了苏宁，我像捡了大元宝似的高兴，助人为乐功德无量啊。正当我美滋滋地回到酒吧，我才知道我该面对的是什么。3号台的客人没有因苏宁的不见而散席，相反，多了涛哥在那。

    小王一见到我就叫嚷开了：“芸芸，大件事了，3号台的客人吵着指定要见你，涛哥帮你陪着呢，你快过去吧。”听到这个指定，就知道我有事了，逃避不是办法，看来我只有面对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可今晚我用什么挡这场劫难呢？

    “你们好！还要啤酒吗？”我不说别的，我只推销我的啤酒。

    “李总，就是她了，就是她帮着苏宁的。”我听见那高个子女孩轻声说着。那个叫李总的肥头大耳，一看就是“非富则贵”的人。

    “要，我TMD全要。要酒，也要你。你坏了我的好事，我TMD要你全赔（陪）。”张口就TMD的李总显然素质不高，我对这样的人总不屑一顾。

    “要赔你什么，我什么也没坏你的事啊？”对于错的事我不会承认，对于对的事我更不会承认，所以，就算这李总再怎么TMD，我矢口不认。

    “好好好，你不赔也可以，我这有2打啤酒，你把它全喝了，今晚的事就算清了，一笔勾销，我不会找你麻烦，你也不用欠我的，怎么样？”不说TMD的李总说话还是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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