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她抚摩着那支玉箫，回忆着当年的恩爱，眼睛开始迷茫……

    那时候，自己多年轻。花一般的年纪，水灵灵的长相，人见人爱。不知道多少的男子看自己一眼就会一见钟情，食不下咽。连自己的姐夫司徒也对自己一往情深，可是，这些，她都不放在眼里。

    因为，师傅说过，世间的男子，薄情的很多，要找到一个真正的大英雄，拴住他的心，那样才是一个成功的女人所能做的。师傅还说，她以后会成为万万人之上的皇后，母仪天下，所以，不能那么轻佻，放纵自己。

    似乎，她的一生注定了就是为师傅活着的。师傅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师傅教她和师姐武功，然后把师姐送进了司徒家，做了少夫人；不多久，师傅便靠着司徒家的势力，把自己送进了宫。或许，她这样的天姿国色，是没办法不被注意的，才入宫不久，就靠着沉鱼落雁的容貌，甜美的声音，曼妙的身段赢得了皇上的心，步步高升，眼前是一片宏图伟业。师傅说：迎合他，讨好他。

    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讨好皇上，博他的笑，让他迷恋自己。师傅还说：记住，千万不要爱上他。她始终牢记着师傅说的话，即使被封了妃，她还是那样风情万种的笑着，用自己的姿色征服所有的男人。

    师傅说：一定不能让他的子孙坐上大周的江山。她迷茫的问道：那要怎么做？师傅？师傅没有说话，可是在某个夜晚，师傅将她偷偷的带出宫外，点了她的穴道，将她的身体给了另外一个男人。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就在那一夜，她怀孕了，皇上以为孩子是自己的，高兴的喜出望外，天天为她端茶递水，像个小丫鬟一样的服侍在她身边，她愧疚了，哭得昏天暗地，她决意不要这个孩子。

    师傅却说：要，一定得要！可是，后来生产完之后，师傅却说那个孩子是个怪胎，已经死了，而且周围的产娘都因为她生的是怪胎而被悄悄的处决了。那时候，她心如死灰，再也难以展露一次微笑。只有皇上，一如既往的陪着她，放心九五之尊的架子，对她嘘寒问暖，她看着那个男人，心慢慢的融化了，或许，他就是自己的终身所托。

    一滴泪落在了妙音的胳膊上。她抬起玉箫，仔细的看着。上面有两个字：瑟，帧！瑟是她的名字，而帧是她的名字，她的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当年他申请款款的呼唤着她的名字：“锦瑟，瑟瑟……”

    师傅说的对，男人都薄情！妙音猛地把玉箫压在手心里。

    当年，她生出怪物的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在皇宫上下引起了阵阵的波浪，而他，始终守护者她，没有让她受到丝毫委屈。后来，她专心做起了她的妻子，再次怀孕了。彼时，皇后娘娘也身怀六甲。皇上年近不惑，只有落雁一个小公主，现在两个娘娘一下子都怀孕了，这下可把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高兴坏了，一个个小心侍奉着。

    也就是那年，锦瑟清晰的记得。有一次皇上回到宫里，大发雷霆，大骂一些无聊之人搬弄是非，徐曼不知道皇上到底怎么了，仔细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夜观星象说锦妃会再产下一子，但是脉象却不显示龙胎，就是说可能不是皇上的儿子，如此奇耻大辱，皇上当然雷霆震怒了，可是无奈当时萧丞相已经在朝廷内外权势巡天，而那观星的人恰好是他请来的，所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锦妃产下的不是什么怪胎，而是一位漂亮的小皇子，皇上赐名做承乾；第二天，丽妃那里也传来喜讯，丽妃也产下一位皇子，就是承召了。两位小皇子相距不过是一个晚上，皇上自然是十分高兴，都爱如宝贝。

    自己那儿子，他是多么的可爱和漂亮啊。可惜，皇上后来误信谗言，被丽妃安排的一场局迷惑，竟然会相信自己在外面有奸夫，并且煞有介事的找到个替罪羊，结果那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在自己门外了，六宫上下污蔑那是她的奸夫。为了小皇子以后的生活，不得不把他们母子分离，她被软禁在冷宫里。终日哭哭啼啼。

    有一天，她听人自己的小皇子感染顽疾，已经身亡，不由得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她发誓，这个仇一定要报。可是没等到她报仇，那个丽妃就先发制人，找人把她的后宫烧了，自己趁乱逃了出来，找到师傅，才包住了一条性命。

    这十八年以来，自己一直幽居在深山中，不和任何人相见。师傅带去几个孩子，一个个聪明伶俐，尤其是紫琊，他是那么的聪明可爱，她一直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生子女一样对待，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手刃仇人，为自己死去的孩子报仇。

    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在，那个丽妃所生的儿子被烟烟捉拿来了，用来要挟皇上，自己趁机可以见一下那个负心人，她要亲自见他，问问他：这么多年，他有没有为他所作的一切愧疚过？

    今天，她见到了欧阳明宇，当年太后手下的得力大臣，欧阳曾经对她有恩，今天得知她这十几年来受的苦，很是感慨，但是劝她不要干傻事，并且两人约好了要去见一个人，至于是谁，欧阳并没有告诉她，她此刻坐在这里，脑子里回旋着前程往事，唏嘘不已。

    徐曼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满眼看到的只有血，鲜红的血，就那样流下来，流了很多，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鲜红色。小春狰狞的笑着，伸着涂满了红色血水的指甲冲着她大声叫道：“徐曼，你换我命来，还我命来……”徐曼努力的往后退着，但是那双手似乎掐住了她的脖子，使她喘不过气来，她大口的出着气，张大嘴巴，想要呼叫，却压根叫不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忍不住放开嗓门大叫道：“不要……”

    “啊！”徐曼从梦中猛地醒来，浑身都是汗，**的，她做起来，大口的喘着气，梦中的一切那么真实，她想起来小春临死时候睁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的样子，顿时感觉到脑子里一阵疼，她抱住了头，痛苦的呻吟着。

    “孩子，别怕！”熟悉而又和蔼的声音传进了徐曼的耳朵。她不由得慌了，这是哪？

    抬起头来，一张苍老而又和蔼，熟悉而又亲切的面孔映入了她的眼睑。“太后！”徐曼大叫一声，伸出手来，叫道：“太后！”已经泣不成声。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太后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满腔的委屈竟然忍不住哭了出来。

    太后上前抓住她的手，任由她在怀里大声的痛哭。太后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孩子，别哭了，都过去了。”太后的手掌肥硕而又有力，抓着徐曼的手，一边安慰一边替他擦着眼泪。

    哭了半天，徐曼猛然意识到在太后她老人家面前这样是很失礼的行为，便连忙抬起头来，擦擦眼泪，仔细看着眼前的太后。她和几个月前见到的时候一样的健康而又有活力，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呈现出老态。徐曼羡慕的道：“太后，您可保养的真好，现在看上去还和年轻人有的拼啊。”

    太后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安慰道：“在这别太后太后的叫了，叫我奶奶就行了。”徐曼抬起头，看到太后满身朴素而又干净利索的打扮，盘着头，带着头巾，看上去和农村老太太差不多。徐曼不由得扑哧笑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问起了她的近况，还说起了皇宫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后一边听一边点头道：“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孩子，你就别操心了，乖乖在这里呆着休息吧，有人会去处理这些事情的。”

    咦？太后好像一点都不惊奇发生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难道她早就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徐曼的心里面产生了个大大的问号。平常只听说皇太后游山玩水，不在皇宫居住，现在看她连国家大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由得有点佩服。

    说话间，进来个人。冲着徐曼笑笑：“姑娘，你醒了，快把这碗汤喝了吧！”

    “谢谢！”徐曼有礼貌的回答了一声，瞬间愣住了。这个人一进门就称呼自己为姑娘，而自己竟然还答应了，她抬起头仔细一看，只见来人也是普通的打扮，浑身利索干练，再仔细一看，徐曼一拍大腿，那不就是那个什么欧阳先生，替自己做法当神棍那人吗？他怎么在这里？太奇怪了。

    欧阳进来之后站在太后旁边，礼貌的叫了声：“老夫人！”太后微微的点着头，回过头来看着徐曼。徐曼心想，这下完了，他们还是老熟人，肯定什么事情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只能变被动为主动了。

    徐曼猛地爬起来，跪在皇太后面前，道：“太后，我不是存心要欺瞒的，我是真的有苦衷，求您开恩啊。”她心说，现在这种情况只有坦白从宽了，要是万一被他们严刑逼供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可不就糟了？还不如自己现在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说不定太后一仁慈，还能保护自己。

    果然，太后拍拍她的肩膀，道：“不用说了，孩子，其实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

    徐曼抬起头来，张大嘴巴。这个太后难道是神人吗？怎么什么事她都知道？简直匪夷所思啊。太后叫她站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哎！其实司徒家那孩子自小体弱多病，我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我也常去司徒家看望他，糊涂的是皇上和皇后是，竟然弄出个荒唐的比武招亲，那不能怪你。可是，孩子，你能不能告诉奶奶你到底姓甚名谁，来自哪里？”

    太后说的十分诚恳，徐曼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欺瞒了。她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是如何莫名其妙的来到古代，变成了小太监，之后又是如何被人绑架做了太傅府的替代品，又是如何阴差阳错的当上驸马，都仔仔细细的对太后和欧阳先生讲了一遍。一时之间，太后似乎有点怀疑的看着她，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了，一般人怎么可能就此接受得了？

    徐曼尴尬的笑笑，道：“太后，我讲的句句都是实话，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也没办法，总之，我把实话都告诉您了，您看怎么处置我吧？”

    这时欧阳先生说话了：“古书里说有一种人会起死回生，也就是民间说的借尸还魂，这种事历代也只发生过几例子，姑娘的事情可能正是如此。天命如此啊，姑娘只能顺从天意，万万不可拂逆，等到你了结今世的孽缘，自可去该去的地方。”

    徐曼兴奋的问道：“欧阳先生，您是说我还能回去？”

    欧阳先生只是微笑着，却并没有答话。徐曼又转过头问太后：“太后，那个，奶奶，你相信我的话吗？”

    太后微笑道：“你这孩子，从我第一眼见到就觉得很亲切，是个质朴的好孩子，奶奶信你，你现在就呆在这里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外面的一切事情与你无关，到时候我自会向皇上讲明一切，还你个女儿家的身份。”

    徐曼喜出望外，感动的都快哭了，太后真是和她的姥姥一样，慈祥而又仁厚，不亏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

    太后和欧阳先生走出去了，她又重新睡下来，这次，她一定能饱饱的睡一觉。

    夜，很静，只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偶尔飞过。在这冬夜里显得特别孤寂。月光如水般柔和而又美丽，遥远的望着她的人儿无不被她的光辉所吸引，深深的依恋着她，渴望着她的抚摩……

    这夜色如水，这月光如镜，月光下，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树下，孤单的拎着一根树枝，似乎是在等人。夜深了，连小鸟也知道归巢去团圆，而自己呢？依然是这么孤苦伶仃，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悲哀。这么许多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哎！”一声幽幽的叹息在夜空中慢慢传播开来，更加让人觉得她是那么的可怜，楚楚动人。因为即使在月光下，在这般清亮月色的衬托下，她的身材还是那么窈窕，隐隐看得出她脸上的轮廓极为漂亮。可是，她似乎极为烦躁不安，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时而伴着一声轻叹。

    “绝代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在不远处慢慢传来这样一首她唱过无数次的诗歌，伴随着一阵字正腔圆带着些许唱腔的女子声音，虽然听上去那女子岁数也不再年轻，可是，她唱的刚进有力，和自己的珠圆玉润想必，却是另一种风情。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慢慢望去。只见几百米外的田野上正缓缓的走过来两个人影，好似是一男一女。她呆呆的看着他们，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一男一女走到了她的近前，站住了。年迈的女子轻声的唤道：“锦瑟！”这一声仿佛慈母般深情，又带着一股不可遏止的威严气势。

    树下的女子正是锦瑟，也就是紫琊的师傅妙音，她没想到面前走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唯一善待自己，对自己最为关心的皇太后。想当年在皇宫里，女人们勾心斗角，互相之间恨不得对方死，好多次她都差点被丽妃陷害，是皇太后一次一次救了她，还教她怎么样用心去看待皇宫里的这些事，让她用一颗平常心去对待。也正是因为皇太后的处处庇佑，自己才得以在丽妃他们设计的圈套中一次次的安然无恙。直到那年，皇太后离宫去到处游山玩水，那一走就是两年，也就是在那两年，她的命运彻底的改变了，她丧子又被烧掉了宫苑，最后仓皇出逃。

    她恨皇上，恨那些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可是，她唯一感激的就是皇后，那个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把她当成是自己亲生的子女一样疼爱着的老人。

    面对着皇太后，锦瑟忽然间鼻子发酸，前尘往事一股脑涌上心间，她极力遏制着自己的泪水，不让它流出来。皇太后看到锦瑟抖动着肩膀，消瘦的身子在风中像是蝴蝶一样，开口说了句：“孩子，想哭你就哭出来吧。”

    这句话彻底的让锦瑟失控了，她扑倒皇太后的怀里，大声的痛哭着，哭她的命运，哭她早就遗失了的儿子……她哭得恓惶，这许多年来即使面前着自己的师傅，她都没有流过半点眼泪，憋得太久了，这场发泄来到凶猛，哭出了委屈，也哭去了心酸……

    随着太后一起来的欧阳明宇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悄悄的退了下去，站在很远的地方，为她们守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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