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冯剑不知,他与邱翠菊酒后交媾,至使她怀孕,产下两子!农村对此丧风败俗之事深恶痛绝,而景志刚等人与蒋风起是拜把子弟兄,情如手足,翠菊是他们共同的外甥女!都把此事视为奇耻大辱,要是换上别人!他们早就把那人杀了。偏巧这事是冯剑做的,而冯剑对两股会来说,又有天大的恩情,他们自然不会杀他!景志刚派毛小银把邱翠菊母子送到单县冯屯后,对大家道:“冯剑对咱们有大恩,都摆(别)再提这件事了。”但此事到底令他们尴尬,所以,秦朋虽和冯剑相处日久,也没好意思说。
听说冯剑回来,左邻右舍纷纷跑来问候,个个脸色古怪,言语躲闪。冯成套、冯二年却始终没有露面。当晚烧过关门纸,邱翠菊道:“冯备!不用你守灵了,你回家睡觉去吧,这里有你哥俺俩就管。”冯备知道他夫妻久别重逢,想说些知心话,自已在这里除了碍事,便应了一声,知趣地走了。邱翠菊打发大盼、二盼睡下后,把油灯剔亮,忸怩了一下,还是温存地依偎在冯剑怀里。冯剑问道:“翠菊!咱们得有十来年没见面了吧?”邱翠菊幽幽道:“你说呢?俩孩子今年十岁,已十一年了。”冯剑又问:“那天在淹子大堤上,郭瘸子跑到你家里抓人,你是咋逃出来的?”邱翠菊低眉垂目,叹息道:“是外爷爷救了我!他当时就坐在锅屋里吸烟,你往外跑时,外爷爷也脚跟脚锻(追)出门去,正好看见郭瘸子抓你!在俺家被他们包围之前,他把我从床下洞口拖入淹子芦苇丛里藏身,躲过了一灾,……要不,俺爷俩谁也跑不了。”冯剑回想当初丢下邱翠菊逃跑,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在邱翠菊并没追究。过了一会,冯剑又讪讪地问道:“那……那你又是咋找到俺家的?”邱翠菊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舅舅出了事,俺家也叫该死的‘护路队’一把火烧了。自从你从油坊跑了后,‘护路队’便疯狂地报复!景舅舅他们也知不道藏到哪何(儿)去了,俺妗子带着两个表妹回了娘家,我和外爷爷没地分(方)去,偏偏我又怀了身孕。俺爷俩没法,只好跑到宋楼集东边的李所楼!租了间小屋住下。过了几个月,这俩孩子便出生了。正是这个时候,景舅舅他们找到了俺们!后来,小银舅舅推着土车子把俺娘仨和外爷爷一起送到了冯屯。”冯剑吃惊道:“宋楼东边的庄叫李所楼?”邱翠菊诧异道:“是呀!你去过哪何(儿)呀?”冯剑懊悔道:“当然去过。那天清起来(早上),我就是从李所楼去的宋楼,又从宋楼去的丰县!在城南关‘升平’客店里,我住楼下,你们住楼上。”邱翠菊大吃一惊:“那天你也住在那客店里?”冯剑道:“是呀!我是半敞犯(半下午)到的,你们是合(傍)黑到的,天上还下着雾拉(小)雨,对不?”邱翠菊道:“对对,一点不错。”冯剑道:“天昽明(拂晓)有人火并,还打死三个人,连小楼也烧了。”邱翠菊紧张道:“你是咋逃出来的呀?”冯剑支吾道:“不逃出来,你这会咋见到我呀!”邱翠菊埋怨道:“你知道俺就住那店里,咋不和俺见面呢?”冯剑回想当年,见毛小银护送爷孙四个西来,还误认为邱翠菊嫁给了他,不觉好笑:“我……我……”很是尴尬,好在邱翠菊并没追问。须臾,冯剑换个话题,问道:“您外爷爷在哪何(儿)呀?老人家的身子骨还好吧?”邱翠菊黯然神伤,轻轻道:“来到冯屯的第三年春天,他就过世了。”冯剑不禁哑然,心情十分沉重。
过了良久,冯剑奇怪道:“俩男孩咋都叫盼盼呀?这是女孩的名字!”翠菊暗暗垂泪,幽幽道:“盼他爹早点回来。”冯剑心中无限凄婉,唏嘘感叹,眼泪禁不住喷涌而出。过了一会,他哽咽着又问:“翠菊!你说实话,俺娘是咋死的?”邱翠菊一愣,嗫嚅道:“是得病死的。”冯剑怒喝道:“你摆(别)惺(哄)我了!我早就知道了,俺娘是上吊死的。”邱翠菊见他脸色突变,胆怯道:“你啥……啥都知道了?我也摸不透内情,只是听点眊影(传言),那天咱达达和二伏(叔)骂(吵)了一架,知不道咋扯上了咱娘!咱娘回到家,关上门哭了一阵,便上吊了。”冯剑大奇:“啥事扯上她了?俺达达和冯二年又因为啥事骂(吵)架?”邱翠菊眼神游移,支吾道:“我没听出门道,好象是每扇(从前)的事!咱达达说二伏(叔)干过亏心事,二伏(叔)就说咱达达卖了他闺女!我来冯屯十年了,头回听说冯备还有个姐姐!”冯剑好生奇怪,诧异道:“冯备还有个姐姐?叫俺达达卖了?这么多年,我咋知不道呀?咋又扯上俺娘呢?她又为啥上吊?”百思不解。霍地,他痛苦地想到:“难道是,难道……”恰如晴天霹雳,登时呆若木鸡,不敢相信……。邱翠菊附在他耳旁,喋喋不休,唠叨了整整一夜。
天明了,冯剑一直在家给娘守灵,直到晌午,始终不见堂叔冯二年露面,就连父亲冯成套也没来和久别归来的儿子见上一面,两人似乎都在刻意躲着他!冯剑自从得知娘是上吊死的,加上当年曾被冯二年栽赃陷害,对他早已恨之入骨。吃过午饭,冯家出殡,在冯剑夫妻悲痛欲绝的哭声中,冯剑娘被抬到冯家坟地葬了。回到家中,冯剑脱掉孝衣孝褂,趁邱翠菊眼慢,把七星匕首揣进怀中,怪眼圆睁,冲出门来,找冯二年报仇!
刚刚冲出大门,顶头碰到冯备!冯备见他面色不善,惊悚道:“大哥!你这是干啥去?”冯剑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我找冯二年问问,咱两家有多大的仇呀,害得俺娘上吊。”冯备早就猜出冯剑不会善罢甘休,到底父子情深,不由上前喝道:“冯剑!这是上辈子的恩怨,咱当小辈的还是摆(别)问。”冯剑冷冷道:“你想干啥呀?还敢挡路吗?”冯备操起一根木棍,叫道:“你敢上俺家再走一步,就不是俺哥哥了。”拿出拚命的架式。冯剑也飕地拔出七星匕首,怒道:“好吧,就叫我先宰了你再说。”冯备一听,顿时像头暴怒的狮子,抡棍朝他劈头打来。
两人正要火并,突听一人喝道:“都给我住手!”冯剑、冯备扭头一看,只见冯二年从对面院里晃悠着走了出来。冯剑两眼喷火,恨恨道:“冯二年……”冯二年一愣,嘴角挂着嘲笑,挑衅道:“是冯剑?没想到你还活着。”冯剑道:“冯二年!你杀了何保信!栽赃陷害于我,到底为啥呀?”冯二年狂笑道:“就因为你是冯成套的儿子!”冯剑又气又怒,恨恨道:“俺达达找伟(啥时)得罪你了?你这样下狠手害我?”冯二年叫道:“冯成套害惨了俺闺女!我就叫他儿子背一辈子黑锅!”冯剑痛苦不堪,不解道:“你为啥杀何保信呀?”冯二年恨得咬牙切齿,狞笑道:“他多嘴多舌,还不该杀吗?”冯剑顿时语塞。冯二年继续道:“出小庙时我就打定杀他解恨。一个走江湖的,哪何(儿)都去,到处败坏俺闺女的名誉!恨死我了。我得叫他永远闭上那张臭嘴,趁推你出门时,我从你腰中抽走匕首!而你正在气头上,丝毫不知……路上你去解手,我借故等你,却快速返回小庙!老天助我,恰好齐大耳不在,便一刀攮死了何保信……”冯剑见他说何保信败坏他闺女的名誉,虽说心中极度痛苦,还是忍不住惊慌道:“您闺女?你找伟(啥时)有……有个闺女?”冯二年泪流满面,唏嘘道:“狗日的东西!你以为秀英是冯成套的闺女吗?她是俺亲闺女呀!却被该死的冯成套卖到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家,死得不明不白,俺闺女的命真苦呀……”冯剑猜出母亲猝死,必有暧昧之事,只是不愿相信,此时见他竟恬不知耻,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把这件丑事说出来,更加怒不可遏。他一个箭步,冲到冯二年身旁,指着他的鼻子暴喝道:“冯二年!你真不要脸……”冯二年早已失去理智,紫胀着脸吼道:“我说得句句是实!冯成套欣(娶)了你娘,新婚当年就闯了关东,三年后方才回来,那时秀英将(刚)满周岁……”
就在这时,突然从冯剑身后闯出一人,扑向冯二年!抱住他又撕又咬,骂道:“亏你还有脸在孩子跟前说出这件丑事来。”冯二年定晴一看,原来是冯成套,顿时恶从心边起,怒从胆边生,积怨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揪住冯成套的衣领,抡起锅盖大的巴掌,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猛打。冯成套猝不及防,一头栽倒在地。冯剑惊呼道:“你还敢打人?”扑上前去,要搀扶父亲!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伸手要扶父亲,没想到左脚踩在一块砖头上,身子突然失去重心,一个趔趄,眼看跌倒。他仓促中本能地伸出右手,想抓住冯二年的胳膊,却忘了手中那把锋利无比的七星匕首!一下子捅了过去。冯二年猝不及防,竟被深深刺入左肋,仅剩刀柄露出。
冯二年当年为泄私愤,妄杀无辜,并陷害晚辈,也是他恶贯满盈,罪有应得。就听一声惨叫,冯二年脸色苍白,手捂左肋,一下子跌坐在地,鲜红的血液从他指缝中渗出,霎时便浸湿了棉衣。
冯备惊呼道:“达达!”扑到冯二年身上大哭!冯二年脸色苍白,拚着最后一丝力气,冲冯剑声嘶力竭道:“何保信败坏俺闺女的名声,就是杀了他,也不解我心头之恨呀……”两眼一闭,猝然死去。冯剑手握七星匕首,呆若木鸡,刀尖鲜血滴落地上,脚下染红一片。冯备放下父亲尸体,从地上跃起来,瞪着血红的两眼,抡木棍朝冯剑头上打去。冯剑呆呆地站着,也不知道躲避。冯成套见状,叫道:“闪开。”猛得扑向儿子,压在身下。木棍去势不减,眼看冯成套就要脑浆崩裂,死于非命。
就在这紧要关头,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女人娇喝:“住手!”只见寒光一闪,一柄短剑正好刺中冯备手腕。冯备护疼,松开木棍。冯剑抬头一看,见围来一大帮人,个个精神抖擞。艾凤玲、渠振五把冯备一脚踹倒,挥剑当胸刺去。冯备已无还手之力,只好闭目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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