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长夜静谧深沉,珠帘外一对龙凤红烛相对喜极而泣,鸾帐内一对璧人正面带着微笑相拥而眠。
嘈杂的呼喊声远远传来,愤怒的叫嚷痛骂夹杂着轰轰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沉睡中的人被惊醒,荣少谦安抚地拍了拍睡眼惺忪的连馨宁,披上衣服隔着窗子朝外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却着实吃了一惊,山坡上长长的一路人马正点着火把朝这边行进,最前头的已经快赶到他们门前了。
“不好!出事了咱们快走!”
二人急匆匆地奔向后院的马棚,却见一个蒙面男子正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悠哉游哉地等在那里,而原先马棚中栓着的几匹马早已不见踪影。
“荣二爷是个聪明人,既一心来寻你,如今好不容易找着了,又怎么能轻易不打个照面儿就让你走了你?”
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荣少谦一面将连馨宁挡到身后护着,一面抬起头接着一点火把的光亮仔细打量来人。
“请问是哪个道上的兄弟?若是在下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也给个赔罪弥补的机会,这么兴师动众的前来,未免太抬举在下了。”
“哼,我山寨里十几个弟兄都得了你荣二爷的关照进了大牢,已经判下了秋后问斩,兄弟我想着那阴曹地府里可不是好过日子的,你荣家财可通神,不如先将你荣二爷送下去,好替我那些弟兄们四处打点打点。”
那人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此时大队人马也相继到了,一群凶徒将二人团团围住,手上的火把形成了一个亮亮的圆圈。
连馨宁见状早已浑身冰冷,果然是被那群贼人给追上了,他们是来寻仇的,哪里能轻易放过他们,少谦虽会点拳脚,也不过是富家公子闲来无事跟着师傅们学学强身健体而已,若当真以命相博却未必是这些贼人的对手,更何况他一无武器,二还有她这个跑不快打不动的拖累。
相对于她的惊慌绝望,荣少谦脸上却毫无惧色,依旧吊儿郎当地笑着和敌人打哈哈,却悄悄用食指在连馨宁的掌心比划着,连馨宁会意后死命摇头牢牢捉着他的手不放,他却狠心地回过头不看她,只暗中用力将自己的手自她手心抽出。
双方又僵持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人群中不知是谁气势汹汹地大吼了一声“杀啊!”,众人便纷纷一拥而上朝二人直扑了上来,谁知荣少谦片刻之前还双手环胸似街边闲谈般的懒散,见对方一动便霎那间敛了脸上的笑容,一掌劈向最先冲到他跟前的贼人,眼中杀机一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双臂一抬拧断了他的脖子,顺势抢下他手中长剑。
众人被这个斯文公子既快且狠的手法唬得一个激灵,也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荣少谦知道这是自己拼尽所能而为妻子博来的一线生机,自然不敢怠慢,趁乱朝着那骑在马上的贼人狠狠掷出长剑,那人显然不曾料想到荣少谦不去对付身边缠斗的敌人反而隔着老远击杀自己,当即被一剑穿胸射下马去。
众贼人见头领被刺纷纷乱了阵脚,有人冲上前查看,也有人朝着荣少谦砍去,荣少谦趁势又击毙一人夺下剑来,一面紧紧将连馨宁护在身后,一面单手持剑格挡,只朝着那贼人落马的方向飞奔,待只有几步之遥时忽然长臂一收将身后的人带入怀中,连馨宁早已泪流满面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摇头,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满满的尽是哀求之意。
眼见敌人又要围攻上来,荣少谦把心一横狠狠吻了一下怀中人的额头,便一把将她抱起使出浑身的力气朝马背上掷去,连馨宁只觉身子一轻,便已经落在了几尺开外的马背上,那马儿受了惊吓立刻乱跳了起来,她本能地俯身拉住缰绳稳住身子,却见一个贼眉鼠眼的恶人正狞笑着朝她扑来,她尚来不及喊叫,却见那人身子一震两眼瞪得极大,然后噗通一声仰面而倒,胸前插着一支小小的匕首。
少谦?
急忙回头看向荣少谦时却见他正痴痴地看着自己,而他身后却有一人正举着大刀朝他一步步挪进。
荣少谦原本可以回身反抗,却眼看着扑向连馨宁的贼人越来越多,有人死死拉住地上的一节缰绳不让她走,当下也顾不得了,从怀中掏出一物便朝着马屁股上狠狠砸去,那黑马吃痛跃起一阵长嘶,负者连馨宁冲破人群而去,那拉着缰绳的贼人被拖出去好几米远,终究还是被甩了下来。
“不──”
女子撕心裂肺地呼喊声响彻山林,荣少谦只觉背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眼前便立刻模糊了起来,有人狠狠踢了他一脚,他应声倒地,却仍挣扎着梗着脖子朝着妻子离去的方向张望,直到眼皮实在沉重得抬不起来了,才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五日后,荣府,云姨娘所住的倚竹院内。
“姨娘,大嫂子已经回来两天了,怎么还不醒来?大夫不是说她身上没有受伤吗?可怜她这么一个伶俐好心的人,现病成这样竟连自己的屋子也没了,只能挤在姨娘这里,也没个人来瞧瞧。”
紫綃帐下一个女子正毫无生气地静静躺着,荣沐华坐在她床边轻轻抚摸着她苍白的面颊,抬眼担忧地看向身边同样愁眉不展的云姨娘。
云姨娘闻言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如今二少爷突然殁了,太太的症候又越发厉害起来,家里连个正经办丧事的人都没有,自然是乱了些,没人上门倒也清净,让你大嫂子好好养养吧,这不是有咱们娘儿俩吗?你姨娘我这辈子在这个家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却头一回见着她这样倔脾气认死理儿的孩子,一颗心干净敞亮得半点不含糊,真是可怜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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