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还可以感觉到他的颤抖,我不知道要有多大的痛苦才能使这个倔强而又坚强的少年也忍不住显露出他的脆弱。难怪他中毒以后都不和我说话,原来他怕一开口就吐出血显露出他的痛苦。我离开以后,他明明应该待在仓月那里解毒的,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追出来?他在雨里等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伤势如此严重的人在雨里面站立,甚至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追到我的前面来等我的……
我只知道,他——冥雪,是个大笨蛋!一个比我还笨的不要命的大笨蛋!
我不清楚这时的自己是如何哭着歇斯底里地拽着他的领子,大吼着让他回去,骂他是个不要命的大白痴,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忍不住狠狠地揍了他一拳,而这个平时永远沉默地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坚强少年竟然会因为我这一拳而靠着旁边的树不停地咳血,我只知道他那双眼睛,在雨中,如星般,默默地看着我,忧郁而如大海般沉静。
“你回去解毒养伤!否则我自杀给你看!”我冲靠在树旁的他大吼道。
冥雪扶着树站起来,雨混合着他嘴边的血滴在地上,他咳着血望着我,虚弱道:“答应我……”
“好!我什么事情都答应你!只要你肯回去!”看着平时坚强如他如此痛苦,我的心如揪紧般的痛,天啊,冥雪,你是想让我在消失前先心痛死吗?
“……要回来啊。”
我一瞬间完全的怔住,而答应的话就这样消失在脑海里,只能无语地看着黑色海洋里漾起的忧郁,然后感觉……心乱如麻。
而那一刻,到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是在朦胧中似星堕般一生一次的流泪,还是笑着仿若轻跃过了千山万水的释然?
最后我笑了:“好。”然而滴落在嘴边的,不知道是泪,还是雨。
唯一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的承诺。
头也不回走向白马。
不是不想回头,而是不能。
所谓希望这种东西,早已湮灭了。
我说过我是个任性而自私的人,所要给予的,不管他人愿不愿意接受,不管会伤害到什么人,我都义无反顾。
所以,对不起了,冥雪,我可能真的要——
失信了。
泪水在我脸上肆意。
我,会让自己坚强起来的。
相信我,我只是一时无法止住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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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少女骑马走后,白衣青年从树后转出,走到冥雪跟前,在雨中,默默地看着他。
冥雪靠在树上,低头地吐着血,脸色苍白得像随时会倒下的尸体。
萧雪君就这样看着他,不上前扶他,也不离开,沾湿的黑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良久,他缓缓开口:“她不会回来的。”
冥雪擦去嘴边的血迹,眼神中失却了往日的锐利,像个固执而茫然的小孩,他喃喃道:“我会等她。你骗过我,我不信你。”
“冥雪,”白衣青年悲伤地微笑,眼神一瞬间变得悠远,轻轻道,“我等了这许多年,侠王府的梨花,至今,都还未开呢。”
冥雪猛地一僵,抬头看向萧雪君,黑眸中,有什么东西,迅速支离破碎。
他突然开始挣扎着向少女的方向走去,刚跨一步,身体迅速倒了下来,被萧雪君扶住。
“滚!”冥雪低吼,一把推开萧雪君,他咳着血,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又跌回地上。
他绝望地用拳头砸地,大吼着,像一只受困的野兽。
白衣青年袖下拳头紧握,指甲陷入肉里,他深深吸了口气,低下身,向地上的冥雪伸出了手,低低叹息:“也罢。我带你去追雪心吧。莫要像我,连梨儿最后一面都奢求不到。”
他对上黑衣少年的眸子,一字一顿:“再信我一次。”
冥雪怔怔地看着他,隔着雨帘,面前青年的五官似远似近,与当初稚嫩少年的面孔重叠,依稀是十年前的模样。
他是骗子。是敌人。是个混蛋。
十年前上了他的当,现在不要再信他!冥雪对自己说。
……
冥雪闭上了眼睛,狠狠打了萧雪君的手一下,忍住喉间的甜意,冷冷道:“你有马么?”
萧雪君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像是不敢相信一样,慢慢地,展开一抹笑意:“从你家偷的千里马。”(全本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