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除了周晋,方宇想不出还有谁愿意并有能力向自己伸出援手。
开宝马、戴黑超、活脱脱黑老大造型的周晋带方宇出现在车行老板面前,气势震慑,直接拍出一张支票:“20万在这儿。”
方宇:“咱俩两清了!”
周晋的表情和口吻非常黑道:“想干什么是你的事,别再骚扰方宇,否则我能让你很难受。告诉我:你跟他清了吗?”
“清了。”老李乖乖交出借条。问题解决,方宇和周晋扬长而去。
“周晋你太像一黑老大了,老李被你吓得矮了五公分。”
“亦正亦邪,我可塑性很强吧?”
“哥们儿,从现在起,你就变成我债主了。”
“方宇,我不要求你还款期限,但要求你还的方式,不论碰到什么挫折、压力,一定自食其力、光明正大,就像你现在做的这样。”
“我保证!”
周晋分享了方宇秘密,同时也成为他内心苦闷的倾听者。
“我一个接一个地犯错,为弥补上一个错误,这回犯一个更大的。”
“这回没错,如果有,你就错过一回,可是我们现在都看到你和小样在尽一切努力弥补过去那个错,我佩服你们。”
“谢谢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如果说犯错是成长必然付出的代价,那么改错就是一个人成熟的过程。”
“你也犯过错吗?”
“人谁没犯过?”
“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像你这么出类拔萃的人,也会犯错。”
“知道吗方宇,人只有犯过错,才知道如何避免,以后不犯,即使这样,有时也永远失去了改正机会,改不了的错最折磨人,像根刺一样,永远扎在心里,一想就疼。”
“我知道,比如钱叔,我多希望自己没犯过那错。”
“我也希望自己没犯过错。”
“即使错了,只要认识到错,努力改过和弥补,永远也不会失去机会。”
“为这句话,我谢谢你。”
是自勉,也是共勉,两个同样犯过错误、怀揣秘密的男人从此有了无需多言的默契。成为事件焦点的水质化验报告浮出水面,周晋被刑警队请进公安分局。
刑警队长介绍:“化验结果表明,我们从你办公室提取的16瓶依云矿泉水中,标号为11的0.5升瓶装水中含有500毫克铊成分;其他15瓶里的微量元素及矿物质含量都与原产商公布的水质标准一致,并无异常。”
“铊是什么东西?”
“是种缓发性剧毒,在我国公布的《剧毒品名表》里,与氰化钾同列为A类。铊溶入水后无色无味,不易察觉,进入体内有3到7天潜伏期,致死量1克左右,破坏脑、视觉、四肢神经,导致100%伤残。那瓶水有500毫克铊,喝下去的话,应该死不了,但会造成全身瘫痪、双目失明、语言丧失,生不如死。”
周晋惊出一身冷汗,他与地狱擦肩而过。
“刑侦检测报告还提供一个线索:在其他瓶子外壁上都留有钱小样的指纹,唯独有毒这瓶,提取不到任何痕迹。这例外恰恰说明:这瓶水是由犯罪嫌疑人经过特殊处理、通过特殊途径放进你办公室。我们有足够证据指控麦冬故意伤害,抓捕组已经展开行动,很快会有结果,嫌疑人归案后,还需要你们鼎力配合,尤其是钱小样的证人证言最为关键。”
除了告知检验结果,刑警队长更需要周晋回答一个疑问,他让助手播放案发时间前后的监控录像,电视画面清晰显示了被记录下来的时间和事实:
前一晚23:30,周晋走进办公室。
第二天早6:55,一身便装、帽檐遮脸的麦冬背着背包,开门走进周晋办公室。
6:58,麦冬走出,离开。
7:10,麦冬再次返回,第二次进入周晋办公室。
7:20,麦冬出门,在门口停顿几秒钟,离开。
7:25,周晋走出办公室。
播放录像时,刑警队长目不转睛一直观察周晋,却始终没看到想象中会出现的慌乱。播放完毕,周晋首先反问:“你们有什么疑问需要我解答?”
“根据监控录像显示,你在案发前一晚午夜十二点前就回到自己办公室,此后再也没有离开,那就是说,麦冬在第二天凌晨先后两次潜入你办公室时,你其实都在里面。那你和他怎么可能没有碰上呢?而且这与你本人案发当天早上刚下飞机、没进过办公室的说法也自相矛盾,周总,你为什么要撒谎?”
“知道你早晚会问这个问题,现在我来回答你。其实谁也不知道,早在麦冬刚进昭华工作的第二天,就被我发现了,从那时开始,我对他小心防范。首先我想弄清他目的是什么,其次我要保护自己安全,连去外地公干,都是我针对他临时调整的策略。我想他需要时间熟悉环境,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做,我不在北京,既给了他活动空间,便于我发现蛛丝马迹,又可以避免跟他接触,确保自己更安全。”
“嗯,不失为一个高招。”
“返回北京前,我预料麦冬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下手,所以控制好时机,在开会前一天下午才通知公司,这样对方一旦下手,我几乎可以笃定:他只能利用当晚时间作案;另外,我没告诉任何人到北京的真实时间,就为先回办公室做搜集证据的准备,所以你们看到监控录像上,我在前一晚午夜回到办公室。”
“你原来想掌握麦冬谋害你的证据,再报警,对吗?”
“我当时是那么想的。”
“但为什么报警的不是你本人?麦冬两次出入你办公室,中间发生过什么?你和他居然没有正面冲突?”
“有,但事情发展远远出乎我的意料。那天凌晨,一切如我预料,我在隔间里听见门锁响,接着看到麦冬走进来,到冰箱前,从包里掏出矿泉水放进去,然后离开。”
“周总既然想到搜集证据,难道没想过私装一个摄像头,录下画面证据,那么指控不更确凿吗?”
“我没那个时间,另外,公共区域的探头会留下他出入的证据,我只要亲眼目击到他用什么手段、具体在什么位置,再加上那瓶有毒水,应该足以指控他了。”
“这么说,麦冬第一次进去,你俩没碰面?”
“没有。”
“第二次你们发生过接触吗?”
“他一回来,就跟我撞了个正着。”
“他为什么两次进入你办公室呢?第二次回去干什么?”
“我怎么也没料到麦冬会再次返回,他闯进来时我也百思不解,当时情况危急,为防止对方破釜沉舟鱼死网破,我来不及细想,第一个想到保护自己。”
周晋回忆当麦冬再次闯进办公室时,他情急之中,抄起立在墙边的高尔夫球杆,严阵以待:“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刚才发现什么害怕了?”
麦冬:“你就躲在里屋吧?临出门前我瞥见那门开一条缝,就感觉不妙,其实你早发现我了,憋在这就为抓我现行,这招叫瓮中捉鳖,对吧?”
“我想知道你回来干什么?”
“我后悔了,想把那瓶水拿走。”
“你担心我报警,导致自己再次入狱,所以想拿走东西,销毁证据?”
“有这原因,但更主要是因为别的。”
周晋告诉刑警队长:“麦冬说杨丽红怀孕了,他怕孩子一出生就失去父亲庇护,所以想中止犯罪,彻底放弃对我的报复。”
刑警队长:“你相信吗?也许他为求脱身,让你放他一马,拿这些话甜乎你?”
“即使那样,我也愿意信他、原谅他,甚至不追究他对我的蓄谋伤害。”
“哦?你不想追究了?”
“对,结束仇恨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如果他能做到,我为什么不给他机会?再次把他送进监狱不是我的目的,我想得到安宁,不被往事困扰,因为十年来,我被他骚扰得几乎没有宁日,我太渴望过上正常生活,永远结束担心、恐惧,彻底解决之道就是麦冬自己放下。”
“理解,所以你当场表示放了他?后来你们达成什么协议了吗?”
“是的。”周晋说听完麦冬解释,就缓缓放下球杆,“好,我相信你,我决定不报警。”
麦冬难以置信:“你真肯放我一马?”
“前提是,你保证永远不来骚扰,还我正常和宁静。”
“我保证!刚才终于想明白了:正常、宁静也是我现在想要的。”
“那你可以走了。”
麦冬一指冰箱:“我想拿走那瓶水。”
“不行,你不能拿走它。它在我手里,起的就是挟制你的作用,什么时候我发现你出尔反尔又出现了,它就是我报警的证据。”
“你不会说一套、做一套,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坑我吧?”
“用事实验证吧,我是信守承诺的人,希望你也是。”
“就这么着。”麦冬离开办公室。
周晋的讲述并未完全解答刑警队长的疑问,他继续追问:“我相信周总讲的都是事实,但为什么后来与赵女士上来见到我们时,却改口说刚下飞机,只字不提之前办公室里发生过的惊心动魄?”
“对不起,当时隐瞒真实情况,是因为我不想让青楚知道这些,我试图自己解决这一切,谁愿意把女友卷进是非、让她跟着冒险呢?可没想到她也发现了麦冬,还竭尽全力帮我解除危险,出于保护对方的目的,我们相互隐瞒。那天麦冬走后,我打开手机,看到她留言,说情况紧急正赶来昭华。为避免破坏现场,我下楼迎她,一上楼,你们已经到了,当着她面,我只好暂时那么说。今天即使你们不找我,我也打算主动向警方解释。”
就在周晋接受刑警队长盘问的同时,杨丽红和麦冬收拾好行装,打算奔赴深圳,开始新生活。在等电梯时,麦冬敏感嗅到近在咫尺的危险:“丽红你先下去,我回家上个厕所。”他掉头折回,杨丽红独自下楼,刚出楼门就被几个便衣包围:“我们是警察!麦冬在哪儿?”麦冬当然没回家,他从这一刻失踪,杨丽红也不知道他去向何处,只知道眼看到来的安生日子又没了。
如果麦冬以故意伤害的嫌疑被抓捕归案,将完全违背周晋意愿,他说明情况后,试图帮对方开脱:“任队,有我证明麦冬第二次进办公室有犯罪中止的目的和行为,能对他免予起诉吗?”
“因为有目击证人和水里确实含有铊毒的证据基础,所以检察院下令批捕麦冬,抓他归案是肯定的。”
“我的证词不能改变结果吗?”
“麦冬归案后,如果供认的情况与周总今天的说法能吻合,公安机关会如实向检察院上报情况,免于刑事追究不大可能,毕竟他犯罪了,但按照以前的惯例,检察机关会给他定罪,但可能判而不罚。”
“不罚?就是说他不会再次入狱?”
“如果事实真像你说那样,应该不会。”
麦冬从抓捕组眼皮子底下逃脱的消息传回分局,刑警队长提醒周晋:“我们马上申请通缉令,争取让他早日归案,在此之前,建议你采取适当防范措施,保护自己和家人安全。”
周晋离开时,正遇上杨丽红被带回刑警队接受问询,她失魂落魄的神情印入周晋脑海,刺疼他心脏。一场原本可以落幕的悲剧再掀波澜,剧中每个人都要受到加倍折磨,这一切不能怪任何人,周晋深深自责。
通过警方问询,杨丽红才弄清事情原委,也给自己的仇恨找到方向。
“杨丽红,你知道麦冬都干过什么吗?”
“他什么也没干。”
“那你为什么打电话提醒赵青楚,说麦冬在矿泉水里下了东西?”
“她告诉你们的?”杨丽红从心底发出冷笑,“这年头你还能相信谁?”
“麦冬去哪儿了?”
“我还想知道他去哪了呢!要没你们,我和他就离开这开始新生活了,你们把一切都给毁了!”
“我们掌握了人证物证,不管你协助与否,都有条件指控他故意伤害未遂,只要人一出现,不管在哪儿,立刻对他实施抓捕。你如果知道什么,最好跟我们配合。”
杨丽红什么也不知道,此刻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赵青楚无耻地欺骗了她!
青楚得知水质检验结果和麦冬逃跑的消息后,更加担忧周晋安全:“你马上离开北京好吗?我怕,麦冬知道这次没得手,自己又被通缉,万一狗急跳墙,变本加厉来报复,那你处境就更危险了。能不能把工作放一放?我明天就去跟事务所请假,跟你一起走,咱俩到外地散散心,躲开这些危险是非,好吗?”
“好,给我点时间安排一下。”
青楚只顾担心周晋,没料到自己的危险来得更快。她知道杨丽红对自己有误会、甚至怨恨,但直到遭遇对方突然袭击,她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种误会和怨恨的程度。小样恰好踩上武戏锣鼓点,见青楚挨了杨丽红耳光,来不及拉练家子架势,赶忙冲过去保护青楚,被杨丽红一脚踹在肚子上,立马岔气,蹲在地上起不来。
一个耳光远不能解气,杨丽红就近从雨伞架上抽出雨伞,劈头盖脸扫向青楚:“伪君子!阴谋家!狗男女!人前装好人,背后搞阴谋,码好套儿让我钻,毁麦冬一次还不够,还想彻底把我们给毁了!”
青楚护住头,狼狈躲闪,两个保安及时冲过来制止,杨丽红跟保安纠缠着,跳脚大骂:
“你们会遭报应,不得好死!”一把扯下保安胸前的对讲机,扔向青楚,青楚被砸中额头。小样挣扎着跳起来,帮保安一起制服杨丽红。杨丽江筋疲力尽,嘴里还在骂:“卑鄙小人!我终于认清你了。”
青楚捂着伤口,却对疼痛毫无知觉,一心想该怎么向杨丽红解释原委,但百口莫辩。保安要扭送杨丽红去派出所,被她制止:“你们放了她,我不追究。”杨丽红并不领情,狠狠朝青楚啐一口,扬长而去。
小样对青楚受袭满心愧疚,她把双方误会的根源归咎于自己。
“青楚,你不追究她打你,是因为对她内疚吗?”
“在她眼里,现在我和周晋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
“要不我去找她解释解释?告诉她是我报的警,阴差阳错才弄成现在这局面。”
“你觉得她会相信吗?事到如今,误解已经根深蒂固,我百口莫辩。”
“对不起。”小样的内疚程度,远非青楚能够想象。
“不关你事,化验结果证实麦冬投毒,即使你没报警,我和周晋最后可能也会选择交给警方去处理。我对杨丽红内疚,不代表可以原谅麦冬犯罪,你不是亲眼看见他投毒了吗?人的行为一旦触犯法律,就要承担后果,这不是以我们的善良愿望为转移的。”
“我要是没报警,一切都不是现在这样……”
被蒙在鼓里的青楚没法体会她的复杂感受,揣明白装糊涂已经够难为直肠子的钱小样,何况她也不是真明白,顶多算揣着迷糊装糊涂,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青楚受伤让周晋倍加恐惧,所有报复都该冲他来,多大的雷都该炸在他头上,他不能让青楚再受任何伤害。出国需要时间签证,周晋等不及了,他决定带青楚去大连。
杨怡举双手赞成:“你俩去哪儿都行,赶紧离开北京,等警察抓住那偏执狂以后再回来,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担心你们安全。”
“妈,没那么严重。”
“你都这样了还不严重?谁知道那疯女人还会干出什么事,回头再给你破了相。”
“阿姨,怪我没保护好青楚。”
“阿姨没怨你,我不光担心她,也担心你,你俩现在处境太危险,赶紧走远远的,别急着回来,啊!”
大连和北京相距并不遥远,却完全是一个不同的世界。夕阳下,青楚和周晋依偎着,漫步沙滩,享受难得的安宁。
“周晋,这真安静,像另一个世界,忽然觉得所有烦恼跟咱们没有关系了。”
“把那些忘了吧,现在只有我们俩。”
“真希望我们能像最普通的情侣,相遇、相爱,柴米油盐,单纯平凡。”
“我也经常那么奢望。”
“为什么说奢望?只要我们想,就可以。”
“当然想,跟你在一起时间越长,越觉得珍惜,青楚,我真怕失去你。”
周晋无限怅惘背后的真实含义,青楚并没完全听懂,她只想忘掉所有烦扰,把此刻属于俩人的幸福时光无限延长下去。
霹雳也想把谎言换来的自由无限延长下去,但不可能了。李博怀从英国回来,第一时间出现在女儿面前。
“爸,我认错了。”
“真错了?”
霹雳脑袋点了又摇:“撒谎骗你们肯定不对,可要不撒谎,我的理想就永远没有存活的机会。”
“要是这回我没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我想把餐厅开起来,经营得像模像样,然后再说,好让你们在受打击之外,还能有点安慰。我还想让我妈刮目相看,用事实教育她,不走她安排的路,我也照样能成功。”
“从来不知道我闺女这么有主意,你妈会怎么想不好说,我可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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