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张脸:太岁(一)(2/2)
寒暄了一番,李秀莲接着卖神水,严贵阳把严冬带到屋里叙叙旧。严冬见到嫂子之后,他就完全相信了神水确有奇效,但却不相信神水的来历,于是问严贵阳:“哥,听说你得了个宝贝?”
严贵阳点点头,他的说法跟严冬在父母那里听到的一模一样,说是做了一个怪梦,梦见天上的神仙送给他那个宝贝。严冬毕竟不是三岁孩童,这种荒谬的事情唬唬乡下村民还可以,受过高等教育的他怎会相信呢?但哥哥只持着这种说法,严冬不好当面表示怀疑,只好请哥哥带他去见识见识那个宝贝。
进了屋里,严冬就在水缸中看到了“宝贝”,那是一种像肉球一样的怪物,也有点像河套里的青石头,那怪物的顶部竟长有大小、形状与人和动物眼睛相似的“黑眼睛”。严冬琢磨了半天,愣是没瞧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严贵阳说:“起初它没这么大,仙人说必须放在水里泡着,嘿,没想到现在长这么大了。”
严冬含糊地应着,那东西越瞧越怪,正想捞上来看个明白时,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他暂且收起了好奇心,跟严贵阳一同出去看看。原来是村长找茬来了,说严贵阳不该在自家门口摆摊,村长一看见严冬就说:“冬子,你回来得正好,你是读书人,比我们都有文化,你哥说神仙给他的宝贝,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我好歹也是个党员,绝不允许有人宣扬迷信!如果真是神仙所赐,那就应该把宝物献给政府,而不是私藏起来,甚至在这里摆摊,坑骗村民的钱!”
严冬还未说话,严贵阳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说道:“村长,你怎么站着说话也不嫌腰疼?谁宣扬迷信了?谁骗村民的钱了?神水的奇效大家可是有目共睹啊,你让我献给政府,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谁不知道你想占为己有啊,有本事你也让神仙给你一个,哼,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村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结果没说两句就吵起来了,还差点动手,不欢而散。村民们对村长此举极其不满,有人为严贵阳打抱不平:“贵阳哥,甭理他,还有半个月不就是村长选举吗?到时候我们把他废了,让你做村长。”其他村民纷纷跟着附和,看来,神水一事让严贵阳深得民心。
中午时候,严冬留在哥哥家吃饭,嫂子做了一桌子的拿手好菜招待他,还特地杀了一只走地鸡。严冬有些心不在焉,暂且不说哥哥究竟怎么得到那个宝贝,可村长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如果真的是宝物,就应该上缴政府,但是哥哥肯定不会答应的,他该怎么说呢?
严贵阳猜到了他的心思,当下就表明态度:“冬子,哥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绝不会交出去的,咱爸的风湿病还指望它呢,村长就那熊样,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他那是眼红,见不得别人发财,再说了,我挣的又不是黑心钱,这神水确实能治百病嘛!”
严冬想了想,说道:“村长老是折腾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哥,既然宝贝是神仙所赐,你干脆就别收钱了,权当造福百姓,估计村长也没话说了。”
严贵阳双眼一瞪,怒道:“不收钱?那我喝西北风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靠它一天能挣多少钱?冬子,我告诉你,我这辈子算是穷怕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你让我造福百姓?我可没那么高尚!”
pter 4 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次日傍晚,村长又来了,这次还带来一个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睛,一看就像知识分子。村长介绍说这是县里来的民俗学者常宽。还未说完,严贵阳狠狠地瞪了村长一眼,暗暗骂他是老狐狸。
常宽从水缸里捞出那个宝物仔细地看着,还拿出了放大镜,有模有样的。过了一会儿,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太岁。”
严冬诧异地说:“太岁?”他头一回听说“太岁”是这么个怪东西。
常宽点点头,把怪物重新放回水缸,继续说:“中国人一般都听说‘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句老话,却很少人知道太岁是何物。太岁其实就是一种黏菌,一种比较罕见的植物,是介于生物和真菌之间的一种原质体生物,既有原生物特点,也有真菌特点。《本草纲目》中称其为‘肉芝’,并列为‘本经上品’,有专家认为,太岁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古老古生物**标本,是人类和一切动物的祖先。据史料记载,太岁是古人假定的一个天体,和岁星(木星)运动速度相同而方向相反,太岁到了哪个区域,就在相应的方位地下有一块肉状的东西,这就是太岁的化身,在这个方位动土就会惊动太岁,这就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句话的由来。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令山东方士徐福到蓬莱三山寻求的长生不老仙药就是太岁……”
常宽长篇大论地卖弄一番他的博学之后,便要求将太岁带回去作深入鉴定。此话一出,马上遭来严贵阳的强烈抗议,他死活也不肯,最后还把锄头拎了起来,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势。村长、常宽只得悻悻离去,严冬也跟了出来,问道:“常先生,那东西真是太岁?”
常宽说:“应该是,不过我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我才想带回去找专家鉴定。太岁有重大的科研价值,用它泡出来的水确实具有神奇功效,但是如果不妥善保存的话,也是会败坏的。你哥哥性子太急了,我刚刚还没把话说完,我的意思不是让他白给我,你回去跟他说一下吧,就说我愿意出一万块钱买下来。”
晚饭的时候,严冬把常宽的意思转达给严贵阳,严贵阳的眼睛陡然一亮:“那东西值一万块钱?”
严冬说:“嗯,卖吗?”
严贵阳马上说:“废话,当然不能卖,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呀!哥以后还指望它发家致富呢!”说完就让李秀莲买酒去了。
严冬不胜酒力,没喝多少就高了,最后还是嫂子把他扶上床的。半夜里他被渴醒了,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空气凝重得有些吓人。他坐了起来,正准备下床找水喝,这时候,只听见“吱呀”一声,像是谁打开了隔壁的门,接着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他赶紧躺下身,凝神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经过房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嘎吱”一声,门开了。不知何故,严冬紧张得手心里直冒汗,他感觉有个人正在慢慢地向他靠近,站在床边端详了他一阵子,像是在揣测他有没有睡着,然后又悄然无息地走了出去。
严冬重新睁开眼睛,心里犯起了嘀咕,那个人是谁?是哥哥还是嫂子?三更半夜跑过来干什么?想到这里,他摸索着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只见一个黑影从后门闪了出去,他也跟了过去。
模糊的月光下,黑影朝后山走去,一路东张西望着,鬼鬼祟祟。从背影来看,此人正是严贵阳。奇怪,他这个时候跑到后山干嘛?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严冬不敢惊动他,小心翼翼地尾随其后。没多久,严贵阳停在了一个窑洞口,他再次四处张望,然后把堆放在洞口的树枝搬开,像猫似地钻了进去。
一阵阴冷的风迎面扑来,刹时间将严冬吹得浑身冰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酒意也完全醒了。
月光下,窑洞如一口偌大的棺材,横躺在苍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