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远庖厨,确实没做过这些活儿。
高兴干脆就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又把双脚搁回溪水中,枕着黑桃木剑,淡然道:“我高兴呀,不是什么出身世家大族的子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儿,小时候也做过不少农活。如今呢,好不容易学了一剑,在江湖上有了这么点名声。”
“但是嘞,人不能忘本儿,你说是不是?再者说,我高兴又不会其他谋生的本事,下下地,种种田,帮助老人收割稻谷,力所能及而已。”
“或许,在你们看来,行侠仗义就是为国为家为君王,要做出一剑斩尽天下群魔,这才算是侠之大者。然而在我高兴看来,何处不是江湖,何处不能行侠仗义。老人收割不了稻谷,我帮他收谷晒谷。”
高兴眯着“一线天”的眼睛,看着欲颓未颓的残阳,温声道:“这就是我高兴力所能及的侠义呀。”
听得高兴一番质朴言语,青衫文士倒是觉得这是个妙人,不似世俗汉子那般功利短浅,但也不如江湖俊杰那般大气豪迈。
只是,让人很容易产生亲切感。
如故人。
如老友。
随时都能相约把臂言欢,喝着最劣的酒,说着小老百姓生活中的大大小小,谈着江湖上那些高手高人的旖旎轶事。
或许,这就是高兴的江湖。
有烟火气,有世俗气,不超尘,活得自在,活得坦然。
高兴与相貌俊美的青衫文士共在一处,颇有几分蒹葭倚玉树的风景,他也不在意这位文士是否会抢了自己风头,咧嘴笑了笑,“小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荀兰陵。”青衫文士淡淡说道。
高兴蓦然止住了笑脸,垂眸瞥了一眼男子所佩的长剑。
因为,他听说过这个名字。
可以说,在群英会之后,中原江湖传得最响亮的两个名字,不是陈乾元他们,而是龙虎山骑白虎下山的真君道一,还有提素王剑上稷山,在稷上之辩中,舌战群儒,在“天人只说”驳倒所有人的儒教小圣人——荀兰陵!
江湖之上,传言荀兰陵的武力倒不是有多么强悍,倒是其人乃是以这代儒教传人的身份行走江湖,声势着实不小。
要知道,儒、道、佛三教,传承千年,在中原江湖之上根深蒂固,每一代走出来的传人,皆是能掀起江湖风浪的大人物。
上一代儒教传人,也就是现在的衍圣公,不仅在江湖上享有极高的名誉,在朝廷之上,更是正一品的大员!
高兴长身站起,抱了抱拳,正声道:“原来是小圣人荀兄,久仰了!”
向来不正经的高兴居然正经了起来。
荀兰陵都一下子懵住,之前这小子还不是大大咧咧,有啥说啥的嘛,现在来玩这套江湖人的礼节,就俩字——俗气!
高兴看着荀兰陵一再变化的脸色,忽而捧腹大笑,手掌拍了拍荀兰陵的肩头,当然,顺道将手上的泥土也蹭在了他衣衫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哎呀,他娘嘞,老子正经起来连老子自己都害怕。”
儒教小圣人一脸无语之色。
暮色开始四合,落日余晖渐渐黯淡。
高兴站在溪边,偏头看了一眼荀兰陵,笑道:“老荀呀,我知道,你来找我,就是想看我那斩潮一剑嘛。那是江湖上乱传的。”
荀兰陵惊讶,还没发问,就被高兴下一句话给差点噎死了。
“老子这明明叫高兴一剑,咋就叫斩潮一剑了呢?!”
高兴倏然拔出腰间黑桃木剑,眨了眨“一线天”,道:“兄弟,俺给你看看高兴一剑。”
暮色四合,天地一片漆黑。
猛然间,一道璀璨剑光升起,如沧海水浪逆天倒流,如昆山之雪奔泻。
一剑。
青山开。
高兴一剑,可斩天地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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