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乱之宫词:一个人的地一老天荒-纾宣抚番外(2/2)
这个孩子从孕育伊始,便染上了腥杀。
没有人知道,当纾宣抚神般站在两军对垒前,在临风挑眉间,在一箭天下名时,她的手在颤抖。是的,我克制住身体的战栗,却无法抑止从腹中传递来的恐惧与鄙夷。
孩子,对不起。
你那么粲弱的鼻息是不是已经嗅到了血的味道?我知道,那是魔鬼才可以驾驭的魂魄,诡异且淋漓腥臭。
孩子,对不起。
你的十月成胎,伴随了我掀起风云的整个过程。我的谋划,或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谋,我每每十指抚上腰腹,感受你的呼吸吐纳时,生命的神奇美好体验转瞬便被罪恶感和深重的绝望阴霾掉。
孩子,对不起。
即使我早已决定不论男女均取名“佑安”,我仍旧无法自欺欺人地认为你会一生平安。一位母亲如我,一位父亲如昭元,注定逃不出权数杀戮的轮回。
孩子,对不起。
我唯一对你无憾的地方便是将你带到这个世界。即使它充斥着虚伪血腥暗算,你都应该来体验下这跌宕莫测却绝对瑰丽的人生。
“佑安……”我站在九重宫阙上,衣袂翻飞,广袖招风,口中念的却仍然是我那随父亲远走异乡的孩子。他的名讳,如罂粟花般令我着迷不悟。
眼前的盛世旷景,空前,也许绝后。承光延的政治才能本就无人怀疑无人能敌,他的治国文韬竟也脱颖卓然。山河清晏,百姓安居,庄禾丰产,国疆扩垠。这一切,不都是我毕生的追求么?不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么?不就是我抛弃所有换回的么?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心中的喜悦是酸楚辛涩的?我,不快乐。
美好的国家终究与己喜悲无关,我现在才顿悟。
我才明白,我不过一个凡人。我,没有那么高尚。不是众乐乐则吾欣然。热闹与快乐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没有。
缺月疏桐,竹叶梅子酒,我婆娑着自己眼角唇边的皱纹,想念起一个人,想当面问他一句:“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哂笑,早已物是人非了。否则,以昭元的性子,怎会留我一人对影成三人?
我念咒般呼喊着你,在天涯的你,如果听到,请一起举杯,同邀月可好?
一袭白衣玉带,白的这样萧瑟,萧瑟的我几欲忘记你,忘记我們的过去,忘记我也曾开怀朗笑,忘记我原来遇见过你——承、昭、元。
“承昭元!你在哪里?!”霎时,我泪如泉涌,仰天恸哭。你和我們的佑安在天下的哪个角落生活,为何三十载光阴我都寻不到你的影踪音信?!
抬头望天,却一阵霹雳,急雨骤风,直直打在我的面颊,生痛,麻木。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罢,罢,罢。
走了,都走了。
独留我一个人,守着这份天下升平到宇宙到洪荒,到天荒到地老。帝王选择者,注定孤独。
“师傅,下雨了,您还是随我回阁吧!”浓密雨帘中冲过一人,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一身锱衣,黑发长束,眼波流转间颇有当初沈徽仪的风韵。
“止殇,你还记得我为何收你为徒吗?”我转头看见了雨中自己银色的长发,晶莹闪烁。
“记得,因为您說徒儿很肖您的一位故人。”年轻的止殇說道。
“那你要不要听她的故事呢?”我倚着她,任她扶我走进一旁的竹楼。
“止殇想听,很想。”这个女孩笑起来和我不同,她的笑没有我曾经的热情,却真挚纯净。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