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看见方绝,脸上略有不喜之色。方绝这次没有等他的信号行动,让他非常不满。击落安杰勒的手枪则更让他纳闷,但接下来,他感到了无比的诧异。
方绝手里的枪,指向了墨言的方向。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方绝扣下了手里的扳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贵族”号游艇上击杀墨言和安杰勒,至于温齐飞,就让他漂在海上自生自灭,血缘之类的东西,见鬼去吧。
墨言在千钧一发之际跳了起来,子弹打在了他肩膀上,穿过肩胛骨射入了墙上的壁画中。但下一刻的变化,却连方绝也没有想到。
安杰勒幽灵般的贴在了墨言的身后,一把匕首从后面扎进了他的腰里。
方绝一下子呆住了,手里的枪虽然指住了两人,扳机却没有扣下去。
墨言的脸上变得惨白,他慢慢的回过头,看着安杰勒,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疑惑万分。
“这把匕首上,抹了密宗苏明送给我的蛇毒,”安杰勒站在墨言的身后扶着他,轻轻的說道:“这是你母亲,密宗宗主厉白雪调配的毒药,虽然毒性不是最烈的那一种,但你也最多只有五分钟活命了。”
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从方绝心底升起。他一下子想不清楚那个预感是什么,手里的扳机迟迟扣不下去。
墨言突然咳嗽起来,几缕血丝咳了出来,一脸痛苦的表情——也不知是刀伤的痛苦,还是听到厉白雪这个名字的痛苦。
温齐飞还是整好以暇的坐着,淡淡的說道:“我在离开上海的时候,已下令铲平密宗,有苏明的帮助,以后密宗就是温家的一个分部,厉白雪,现在已经死了吧。”
方绝震动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双脚突然被两只铁环一样的胳膊抱住了,整个人被拖倒在地上。原本躺在他脚边心脏中刀,应该已经死亡的黑巨人突然活了过来,插在胸口的匕首掉了下来,竟然只是一些皮肉伤。他趁着方绝分心之际,一下子扑倒了方绝,运用熟练的擒拿技巧,把方绝的右手反转过来压在身下,枪脱手摔了出去,掉在了沙发底下。
方绝感觉自己的背上像是压了一座山,扣住自己右手的力气也大的惊人。他没有反抗,只是转过头看着温齐飞,又看看墨言和背后的安杰勒,目光渐渐变得空洞起来。
安杰勒把眉头紧锁的墨言放在了沙发上,脸上又露出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看着地上的方绝,笑了起来:
“你一定不明白吧,为什么我会对自己一向视若父亲的主宰大人动手,对不对?”
他突然一脚踢在方绝的肋部:“因为,你这个家伙是他的儿子,我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我才应该是主宰的接班人,他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希望!但他竟然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而不是我!”
方绝闷哼了一声,忍住了腹部的疼痛,看着安杰勒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大概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安杰勒从小是个孤儿,是墨言在芝加哥一个贫民窟的街头拣来的孩子。他从小把墨言当作自己的父亲。虽然这个人有千奇百怪的癖好,但他对墨言的忠诚是毫无疑问的,所以上一次方绝隐讳的向他提议摆脱DS罪恶之点的控制,被他一口回绝。但就安杰勒到底是一个精神偏执的人,他对墨言的忠诚,建立在极端的排他主义上,这让他在内心深处不能容忍方绝的存在。
温齐飞开口了,语调还是很平静,甚至有些嘲讽的意味:“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墨言和方小倩的儿子,也知道温青青和日本黑龙会的武田香有勾结。那次你在日本遇到苏明,本就是我派去的。你请安杰勒来帮你杀人,他却趁机暗地里调查了你的生世,结果在广州方小倩的别墅里发现了方小倩的日记——哼,我当时气昏了头,倒是懒得去动那个女人的东西——他很聪明,推断出你就是墨言的儿子。你以为他第二天坐飞机走了,其实他却是一个人闯进了我的办公室,和我摊了牌。从那天起,我就有了对付你們的计划。”
温齐飞說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折起的纸,在方绝面前晃了晃:“你后来也找到了那本日记,对不对?是我故意留在那里给你看的,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和智力,总有一天会找到这些东西。我只不过撕去了两页,最重要的两页。方小倩以一个母亲的天性,发现肚子里的孩子是墨言的。但你这个可怜的人,居然被自己的父亲出卖了,都不知道!哈哈。”
方绝转头向墨言看去,墨言的脸色惨白的和白纸一般,腰间的血越流越多,染红了整个沙发的座垫。墨言此时也正向方绝看来,两人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刻就转开了,似乎谁都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
温齐飞却渐渐激动起来,他倏的站了起来,把两张写满字迹的纸扔在了墨言脸上:“我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当你和你兄弟被人像狗一样在街头追杀时,是谁救了你們?是谁给了你們一条光明大道?但你做了什么?你偷走了我最爱的女人!方小倩是因为你才死的,我今天就要为小倩报仇!”
墨言笑了笑,腰上麻木的感觉越来越甚,已经快延伸到胸口了。他看着温齐飞因为愤怒而充满血丝的眼睛,淡淡說道:“我没有偷走小倩,她本就不属于你的,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太老了。”
温齐飞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面部肌肉抽搐了好几下。他心中的怒火,因为墨言的这种态度和语气上升到了最高点。明明是自己赢了,他却为何没有胜利者的优越感?恍惚中,他似乎看到小倩的影子,静静的站在墨言背后,深情的注视着那个人。
深吸了好几口气,温齐飞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又坐回到沙发上,冷冷的說道:“我不会和一个失败垂死的人做口舌之争。为了让你們父子俩死的明白点,我不妨把一切都告诉你們。方绝去德国找他认识的医生做DNA鉴定,这都在我和安杰勒的意料之中,因为安杰勒太熟悉方绝的一切了。当方绝当夜离开慕尼黑私人诊所后的一小时,安杰勒就赶到了,在医生实验室里对你交给他的DNA样品做了手脚。其实,那时我已完全不必要这么做了,因为甘比诺家族已准备抛弃你,与我合作——我之所以要造成这个误会,只不过想让这出戏的结尾更精彩一些,对你来說,就是让自己的儿子认贼作父,和自己亲生父亲父子相残。”
墨言沉默了一会,费力的把头转向安杰勒:“甘比诺家族早就准备牺牲我,还有南美洲的负责人范尼·司通先生了,是不是?我被联邦调查局盯上太久,就算是他們也很难为我遮掩过去,那些人又一直怀疑我对家族的忠心——毕竟,DS的影响力已经太大了。况且还有你和方绝在,任何一人都可以接手DS的事务。”
“BINGO!”安杰勒打了个指响:“完全正确,我的主宰大人,虽然你准备把主宰的位置传给方绝,但甘比诺家族已经决定,我会是下一任的主宰,从离开这条船起!”
看了眼压住方绝的黑色巨人,安杰勒继续冷笑說道:“范尼·司通这个家伙在南美培养了太多的亲信党羽,渐渐的不把家族的长老放在眼里,所以,这次甘比诺家族派来谈判的代表,其实都是家族内部需要清洗的人。把你們从自己的地盘上调开然后做掉,这就是这次谈判的目的!”
墨言苦笑了一下:“所以,甘比诺家族决定和温齐飞合作的计划,应该早已确定下来,只是没有告诉我而已。”
“不错,”温齐飞点了点头:“我会来这里,有很大一个原因,是想看着你們父子一齐死在我面前,这种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說道这里,他忍不住一反往日斯文的形象,仰天长笑:“我等这一刻快一年了,如今终于得尝所愿,苍天果不负我!”
室内安静了下来,只有温齐飞狂妄的笑声,在众人的耳边回荡。
方绝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很轻,却在温齐飞的笑声中,格外清晰。
“该說的都說完了?”
一直压着方绝,用枪顶着对方脑袋的黑人,首先感到了不对劲。他拿枪的手腕上,突然插上了一把银色的,薄如蝉翼的小刀,整齐的切断了经脉,手掌一软,根本没有力气扣下扳机。
方绝把一直扣在手里的小刀弹射出去后,整个人用力向上弹了起来。黑色巨人大惊之下,猛喝一声,用力向下压去。他对自己的力量绝对有信心,下面那个人的体型和自己差别太大,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让他震惊的是,他用尽全力的下压,竟然没有压住。方绝靠着腰腹一弹之力,硬生生把巨人超过三百磅的身体顶了起来,突然一个翻转,变成了他在上,黑巨人在下的局面。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这位原海军陆战队的精兵死了,死的很惨。他的下体被方绝的膝盖撞烂,肋骨被一个肘击打断了三根,致命伤在喉咙上,方绝抽出了绑在小腿上的丛林军刀,切割奶酪般一刀戳进了黑巨人粗壮的脖子,把他钉在了船舱的地板上。
方绝本来没有必要出那么重的手,以上三个攻击中的任何一种,都足以把人杀死致残,但方绝忍不住,深黑色的眼睛中那空洞的光,仿佛能吞噬一切,他需要发泄,用鲜血和暴力来发泄。
缓缓站了起来,方绝盯住了安杰勒。安杰勒的眼睛眯了起来,发出一种红色的,狂热的光芒。
“早就知道你没那么孬种,亲爱的方绝兄弟!我一直在等这么一天,可以和你真正的较量!”
“快杀了他!”温齐飞站了起来,退到了沙发后面,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你在想什么,快拔枪!”
“闭嘴!”安杰勒凶狠的瞪了温齐飞一眼:“你没有资格命令我,谁都没有!”
說完,他又转过头面对着方绝:“玩枪,还是格斗?随你选。”
方绝的嘴里冷冷吐出了四个字:“我选,玩命!”
话音未落,方绝已经向安杰勒扑了上去,两人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方绝一扑之势奇快无比,瞬间就到了安杰勒的面前。
安杰勒也没有想到,方绝上来就会选择最原始的肉搏方式,来进行这场他期待已久的生死决斗。他的反应也非常快,立刻向后撤去一步。安杰勒精通拳击还有空手道,对泰拳也有很深的研究,但他很少看方绝练习技击。看见方绝扑来,他当机立断拉开距离,想靠技巧取胜,这也是在以他少年时他和方绝打架时惯用的伎俩。他深知自己的对手有着野兽一般的反射神经,靠着出色的技巧,他和方绝打斗的结果也算是五五开。
但这次,他却失算了。
方绝的速度和力量,几乎比他所熟悉的那个人提高了一倍,在他的防御架势还没有起来前,就像一只饥饿的野狼一样扑到了自己的面前,安杰勒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正在被一只凶兽狠狠的撕裂,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完全溃败了,身体挨了好几下重拳,被飞驰的集装箱卡车撞击般的飞了出去,左手的手筋被锋利的刀刃割断,右腿被方绝一个凶狠的侧踢命中,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向内折了进去。
安杰勒以一个优秀杀手的本能,用右手闪电般拔出了身上备用的手枪,但方绝的动作比他更快,一只手猛顶住他的枪口,卡住了机匣盖后顶,大拇指在枪侧的弹夹按钮上一按,弹夹了弹出去;同时在枪身的插销上一按一弹,拔掉了插销,顺手一拖,整枝枪散落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堆零件。
安杰勒向后摔倒在了地上,嘴里有鲜血流了出来,方绝站在他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墨言也在看着他們,这两个他最得意的凶器,眼中没有丝毫诧异。
“原来,你以前一直是在让我!”安杰勒突然狂笑,继而变成剧烈的咳嗽,更多的鲜血被他咳了出来,方绝的那几拳打在了他的要害上,不仅肋骨断了几根,内脏也受了重伤。
方绝点了点头。如果和那个人用枪决生死,他一点没有把握,但說到格斗,方绝不惧怕任何人。格斗对他来說,仿佛已是一种动物生存的本能。
“为什么!”安杰勒痛苦的叫道:“为什么要让我?”
方绝沉默了片刻,說道“因这个世界上,能和我聊聊天的人不多,能一起打架的就更少,少了你,我会觉得很无趣。”
真实的原因,方绝并没有說。他知道安杰勒是多么疯狂的训练自己,想成为墨言最得力的助手,他不想在这方面压过那个人。方绝认为,如果一个人那么执着的追寻着自己的目标,总是可敬的。
安杰勒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口鲜血向方绝吐了过去:“你这个该死的白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绝不!”
方绝看着浑身沾满鲜血的安杰勒,静静的說道:“我們俩个注定有一个要死去的,在这之前,我仍然要感谢你一件事,你没有用卓韵秋要挟我——虽然你见过她,知道可以这么做。为了这点,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会原谅,安杰勒兄弟。”
安杰勒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方绝从来没有用真诚的语气,称呼他为兄弟,虽然自己一直嬉皮笑脸的喊对方“亲爱的方绝兄弟。”他在下一瞬明白了,这是方绝在决定杀死自己前,說出的真心话。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准备杀人时的方绝。
兄弟又如何?我們俩个中,注定有一个人要死去的!如果自己在杀方绝前,也会再称呼他一声兄弟吧。安杰勒忍不住又想笑,虽然身上的剧痛正在时刻折磨着他的神经,就算站着,也已经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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