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发现，崔锋脸上淤青若有若现。

    哽咽一阵的崔锋抹把脸上泪水，继续说道：“哎，我并不在乎挨打，在夜巴黎八年，早已将此当作家常便饭，只是，雪儿的消失，我很伤心呐……真的很伤心……没雪儿的日子……我像个没魂的夜鬼，到处游荡，不知如何安定，我……我只希望雪儿有所感应……感应到我的疯狂思念……”

    说到最后，曾经在女人丛中游刃有余的夜场小王子泣不成声。

    我拿起第二瓶啤酒，也懒得倒入玻璃杯，干脆嘴对嘴吹起来。

    夏熙阳今晚连筷子都没拿过，只是一味喝酒。

    他说：“群娃，我的事情，你也大概知道了，就不再细说了。我每天唯一心思就在唐莺身上，早上醒来拿着手机发一句早安，她若回一句‘早’，我就会开心一整天，若不回，我就会失魂落魄，惶惶不可终日，然后买上早餐，站在她单位门口等候。不管刮风下雨，每天我都会提前下班，去等她，盼望她能跟我共进晚餐。”

    “有一天，她终于答应，带着两个闺蜜，我们一起去了银杏酒楼，吃过晚餐后，她们就去看电影，我也跟着去，当然主要是搞后勤服务。虽然全程她都没咋理睬我，但我依然开心。今天她去京都出差了，所以我就没去单位等候，就约你出来喝酒，哎……”

    我望着深受情场打击的两位死党，怔怔发神。

    夏熙阳把玩着空瓶子，幽幽道：“我给她折了一大瓶子的千纸鹤，喜滋滋地递上，本以为她会开心，会跟我一起去楼顶放飞承载红心的每一枚纸鹤，可惜事与愿违啊，她一把抢过瓶子，狠狠砸在地上，我的心碎了一地。”

    说到这里，夏熙阳倏然一改惨然神色，立马灿烂不已，喜滋滋说道：“当天晚上，她竟然主动发来微信，表达了歉意，说下午她被领导批评了，心情非常不好，因而迁怒于我，实在是对不起。群娃，她给我道歉了呢，哈哈，道歉说明啥？说明她对我动心呐！”

    我盯着他，瓮声瓮气地问道：“为何不是仅仅出于礼貌的道歉呢？”

    夏熙阳勃然大怒，就如当初我听到崔锋劝告谨慎对待柳如月一样，重重一拍桌子，豁然起身，抬手指着我鼻子，粗声吼道：“乔不群，你他娘的，就是见不得老子的好，是不是希望老子无法得偿所愿？这样你就开心啦？”

    我很平静，拨开面前的手指，拿酒瓶倒酒。

    崔锋一把将夏熙阳拉着坐下。

    夏熙阳气咻咻地喘着粗气，将脑袋扭向一边，故意拿后背朝着我。

    我饮尽一杯酒，慢悠悠地说：“我算听明白了，下西洋，疯子，你们二位的故事很精彩，堪比催人泪下的电影情节，只是，我要告诉你们一个道理，希望你们能懂。”

    “男女关系，所谓情投意合，靠的是共性与吸引，而不是你们这样的一味付出与道德式自我感动！热脸贴冷屁股，一旦对方给个笑脸，从此就阳光灿烂，如此循环，如此反复，让人百转千回，失魂落魄。”

    “是呀是呀，你们理解这就是爱情，酸酸涩涩。可是，你们何曾清醒反思过，这与勾栏戏猴有何区别？”

    我突然住嘴，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身陷情海之人，谁又不是晕头转向的呢？

    说得再多，终究是忠言逆耳，听不得半句。

    我又何必站在人间清醒的高台上，对着他俩苦口婆心说教一番，然后卵用都没有。

    夏熙阳缓缓转过身来，竟然早已满脸泪水。

    崔锋泫然若泣，抓过酒瓶。

    我就这样，双臂抱胸，静静地瞧着二位死党继续将自己往死里灌酒。

    那晚，人声鼎沸的大排档里，好似只有我们三位，定格在蓉城往事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