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下,老妪半坐半躺在院中躺椅上。
她身披丫头送的貂毛大衣,手捧暖壶,膝上搭着一条不算厚的毛毯。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这天气依然转暖,老身骨依然觉得寒冷。
保姆最不喜欢空调,始终觉得顺应四季寒暑更替方是养生之道,所以一年到头,她房间空调就是摆设而已,从未使用过一次。有时丫头夜半跑来挤被窝,或热或冷,总是嚷着开空调,奶妈都不许,宁愿天热给她摇蒲扇、冬天多添一床被褥都行。
想当年跟随柳本清夫妇下南洋淘金,实打实苦啊!
饮食倒还将就,盛产海鲜的地方也差不到哪里去,加之带着小孩,柳本清无论如何都得保证营养。住地居所却是低矮窝棚,被褥单薄且濡湿,冬天夜里只能抱着入睡,仅一岁多的丫头才不会被冻醒而哇哇大哭。
那时候年轻的柳本清夫妇身边,只有柳子昂和她,一个跟随男主打拼,一个照顾女主母女。
总算熬过比黄连还苦的六年光景,丫头也没有娇生惯养的诸多毛病,后来回到香江,日子安定下来,生活慢慢好起来,除了就读女子高中住校三年以外,柳家次女依然跟保姆同吃同住,毫无半点豪门子弟纨绔气息。
如今柳氏集团如日中天,作为最初创业者之一,连她本人都忘记了自己名字的汪素婉已经算得功成名就,极受集团上下尊重,但她依然如一,自愿继续充当保姆,护守丫头不离左右,当然,柳如月也根本离不了奶妈。
现在汪素婉最揪心的,莫过于相伴相随二十六年不是母女胜似母女的丫头,只希望月儿不受任何伤害,不管因何事,不管是何人,哪怕柳氏集团董事长柳家老爷子、少主柳家驹都不行,就做到“死护”两字。
记得丫头高中毕业时伙同闺蜜去卡拉OK厅玩耍,被一群古惑仔骚扰,险遭不测。奶妈只身前往,顺利救回柳家小姐。柳本清大发雷霆,责令丫头跪下,家法伺候。奶妈闷声不响,上前护住丫头,跪在香龛前,代为受罚。半大成人年少轻狂的柳家驹在一旁幸灾乐祸,嚷着这样不行,得让妹妹长记性。奶妈猛然转头,投去比剑更锋利的一瞥,吓得柳家长子险些尿了。柳本清佯叹一声,也就没辙了,只是转身那瞬,满眼都是欣慰。
终究是儿大当婚女大当嫁,长大成人的柳如月有着自己的生活,断然不可学奶妈孓然一生,还得相遇心爱之人,结成神仙伴侣,生儿育女,过上她自己觉得幸福的日子。
这些年,汪素婉见过太多豪门女子沦为家族拼争被迫联姻的牺牲品,惟愿柳丫头平平安安就好,哪怕丢了豪门身份嫁往他乡只作一个普通女子,她也鼎立支持并跟随而去。
只是,孩子啊,切勿遭受情伤,那可是要命的呢!
老妪蓦然回首,望向窗户大开的四楼,以她超凡听力,大致能听清本就声音洪亮的对话。
先前不久,待乔不群上楼之后,她及时打发范小刀带着两位厨师外出喝酒去了。
司机当时极为不解,满脸疑惑,又瞧保姆神情冰冷,遂乖乖就范。
幽静小楼,越发沉寂。
老妪望着头顶那枚月牙儿,叹口气,嘴上反复呢喃。
“月儿啊月儿……”
被奶妈唤作月儿的柳如月,此时望着眼前男人,满脸都是泪。
这副穷尽委屈与无辜的模样,也许只有奶妈知道,月儿此生绝无仅有。
若汪素婉真看到宛若她心头肉的丫头如此伤心,恐怕十个百个乔不群都不够她撕碎,还未必解气。
我起身,走过去,背靠书桌,朝着呆呆坐在椅上无声垂泪的姑娘,张开双臂。
少女瘪了瘪嘴,眼泪流得更快了。
沉默片刻,她抽泣着问:“你是要最后一次用拥抱吗?”
我摇摇头。
少女扭过头去,留给我一个雪白脖项,委屈道:“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走吧!”
我知道,若我此时不主动,她定然不再是我的月儿了,于是没有半点犹豫,俯下身子,隔着椅子,从身后抱住心爱的姑娘。
柳如月浑身一颤,使劲挣扎,用力掰着我的手。
我怎么会就此作罢,再次用力箍紧。
少女只差没有拳打脚踢了,像只暴怒的小猫,疯狂乱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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