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兴冲冲赶往城主府后衙,还未进门就听见惨叫。忍不住笑。
医官正在为萧栩羽处理外伤。见城主亲自来了,主动汇报:“城主大人,已经细心检查过了,骨头没事,只是脚踝脱臼,其它都是些外伤…”
飞廉点头:“哦,只是脱臼而已啊。没事…”
“什么叫只是脱臼而已?!呃啊…”萧栩羽疼得满头是汗。从没这样狼狈过。
他拦着医官不让动手,医官极力保证自己会尽量不弄疼他…
飞廉嫌这些医官费力,自己上前:“行了行了,我来吧。你们都下去…你们两个,来按住他。”
萧栩羽惊叫,但身体受制无法动弹。
飞廉触摸着他红肿的脚踝,问明状况:“我说萧兄弟,历来长痛不如短痛。有你在这紧张害怕的功夫,一下就治好了。”
他说这话,手上一开一紧,脚踝咯楞一声复位。萧栩羽痛的撕心裂肺,差点晕过去。
“我这手上有准儿。这不就好啦?来包上。”飞廉拍一拍他的肩膀。
众人散去。飞廉坐在床头:“恭喜啊。我都听说了,是湘亲自把你送回来的?嘿,就说让你学骑马准没错吧?”
萧栩羽刚缓过来,默不作声。
飞廉看到盛着清水没有打动的铜盆,有些照顾他的痕迹。手指触碰,竟然还是温的:“呦,是不是我来的太早了点?对不住…”
全身疼痛,萧栩羽的手不安分的东抓西挠,现在十分后悔当时没求湘留下来:“今天对不住的是我。为将者最珍爱自己的战马,比一切金帛财宝都重要。我听湘说你那匹马…今天被我这样一弄也不知怎么样了。”
“你这一套一套的说辞都是从哪听来的?”飞廉挑一挑眉毛:“嗯。不错,开始上道了。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萧栩羽似有口难言。飞廉笑:“放心吧,我那匹宝马跟了我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就你这下子不算什么事。倒是你,要好好养伤,好好用药。”
“多谢城主。”
“城主,还城主?我才刚说你上道!”飞廉看上去生气了。
萧栩羽面红耳赤:“呃…我…飞廉…”
“这还差不多。”飞廉这才阴云转晴,拍了下萧栩羽肩膀:“好了,你休息吧。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事要做,身体要紧。”
那笙自己先回了泉先,气哼哼的去找绛。然而发现绛和流帆在一起,坐的很近。
流帆居然能允许别人拨弄他的琴!!
一小段旋律,绛试了几次都不成。灰心的笑。流帆耐心捏着她的手指逐个逐个的勾挑琴弦。莫名心暖。那笙见了,没有对绛不依不饶,大方告知了湘的事情就自己回去。
等到湘回到泉先,海皇大殿的偏殿里只剩绛一人。她侧身拜礼:“郡主。”
绛微笑:“这么快就回来?那笙已经跟我说了,还以为你会多留一些时候。”
湘不知所措的笑了笑。
“这个人真不错,也有胆识。听那笙说,刚被钦封了巡察使?也算半个皇差了…”绛慢悠悠的叙话。
“呃…是监察使,嗯…还是在临海城…我没有问太细。”湘说话不知不觉就脸红了。
绛笑:“哦,这样啊。上次见面,样貌谈吐也不俗。他是哪里人?”
“他,听说是外方为了躲避战乱漂流过来,孤身一人在这临海城,因为读书认字,应征了个府衙书吏,后来当上的司库…”
“没有家人?”
湘摇头:“没有。双亲早亡,孤身一人在此地讨个生活。”
“他这样的人,说讨生活太贬低了吧?”
绛再往下说,湘不肯接了。低头道:“嗯…郡主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绛笑望着她:“现在是没有了。不过往后我争取多找些去临海城的差事给你,好让你们见面。”
湘慌:“郡主快别这么说。我…我们都不是一路人,充其量有些好感而已。勉强能共处一室…我…我是这里的人,现在已经心里有愧…”
“嗯?你有什么愧?”
“没想到他们还是去了…”湘望着清冷的海皇大殿:“我身在泉先,却带头违背海皇令旨。海皇征战在外,我…”
“那倘若再给你一次机会,那日在殿上,你会全力配合左权使吗?”绛问。
湘思量再三,没有回答。
绛笑:“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就让伏波的铁蹄踏上云荒,也许那临海城的小书吏也就完了。毕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伏波要灭的是空桑王朝,他一个小书吏而已,又不是达官贵胄,这跟他能有什么关系?”湘连言语都不自信。
绛努嘴:“那你其实也没什么可后悔。”
湘又沉默:只望他们能平安返回。
云荒北方的战场浓雾四起,夜幕深重。
玄羽带着自己的乌头重骑军,与篮夏紫芒相会。他们这次是瞒着真岚和西京私自出兵,执行自己的战略计划。
“玄王!”战马上相遇,紫芒和篮夏抱拳。
“紫王。蓝王。”玄羽挨个郑重称呼:“感谢你们齐心相助。我今天要求只带我的兵马出来,如果有什么闪失,陛下怪罪,责任都由我承担。”
“不可能。”紫芒篮夏异口同声:“我们既然愿意出来,当然是共同承担。为了今天也一起准备很久了。怎么能躲在后面?”
“唉,你误会我意思了。如果这次能建功,功劳当然是我们三个的。可万一…此次战役我族遭受重创,一大部分都是我的罪过。你们不要再争。”玄羽道。
三人拔出佩剑放在一起,自此同心协力。
“紫王蓝王,非是我好大喜功。既然现在我们摸透了敌方用兵方略,又有了祛毒的办法,出其不意,歼灭敌方兵力也是致胜上策。又不与最后突袭后方相悖…”
紫芒点头:“此地已经离海不远。若能迷惑他们也可保我方孤城安全。”
“我其实存有私心,不妨直说。”玄羽坦诚:“前次小胜,歼敌数千。其实我并未多少欢喜。区区几千杂兵,与我丧失的两万多精锐相比,不值一提。如能杀敌数万,才解我心头大恨于万一。这也是我对族中,欠下的交代!”
紫芒点头意会:“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以最后取胜为目的。有什么后果当然也一起承担。”
“今晚,必将得胜而归!”篮夏兴起。
“对!出发!”一行人斗志昂扬。马蹄裹了粗布,在浓雾中悄悄前行。这次,用他们前所未用的战术。
“前面!”篮夏发现了动静。挥手示意隐蔽。
玄羽内心一阵激动,果然这些天的苦心孤诣没有白费。找到敌人出兵所在。他示意箭弩架设。来的都是他的亲信部队,早已为此训练醇熟。
他们在高处,看到下方几个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身影。嗖—嗖嗖—重型弩箭,直穿胸膛。应声倒地。
“怎么是些鲛人?”紫芒狐疑。
但已经下令了。不断有连弩放出。对方看到有同伴倒地,想组织反击,但浓雾中不知敌情,毫无还手之力。很快的,一个个在箭雨中倒下。
有一个身手特别矫健的,避过了所有弩箭,还试图抢救同伴。
“放!”玄羽在高处一览无余,拔出佩剑特意向那方发令,让所有人瞄准。
“嗖—嗖—嗖—”那人拉着的同伴中箭,弩箭命中其心,绝无生还可能。他不得不松手了。因为同时也有两发利箭都驶向他。
他竟然再次避过。但跌倒在地。
玄羽的部队专门训练过。前排的弩箭放射完毕后撤,后排已经做好准备跟上。当场又是三发,那人终于无法招架,躲过一支,被后两支贯穿身体,钉在地上。
等了一会儿,再无新人来。躺在地上的也再无生机。玄羽内心一阵快意,仿佛听到敌军死前绝望的呻吟。这几个月来他从来没这样兴奋过。
“你们不觉得奇怪?怎么就这么几个鲛人?”紫芒透过浓雾张望。
篮夏回答:“敌方是也有鲛人部队的。对吧?玄王?”
玄王难掩喜悦。前次伏击他精锐部队的,正是伏波鲛族。简直大仇得报!
只是也奇怪。从未见过伏波如此小股的军力调度。这里早已被他们布阵,也不可能是为了探路。
“再等等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玄王等人在高处探望,静静等待。
清晨,天明雾淡,再无动静。只好回归。原想神不知鬼不觉回去,谁知真岚和西京守在营地大门前,等了一夜。
玄羽心思沉稳,大步向前:“陛下,紫王和蓝王只是临时被我叫来帮忙…”
“我们一起的。”篮夏义气。紫芒也上来同玄羽站在一起。
呵…真岚心想,竟跟他玩同甘共苦这一套:“玄王,记得出发前与你说过,现在大军归一共同作战,不要自作主张。临行前我又嘱咐过你一遍。”
“是。玄羽自愿领责领罚。紫王和蓝王只是我临行前觉得力单叫来帮忙…”玄羽再禀上:“我们此行是因为近日摸索踪迹,找到了伏波进兵方略…可助我们歼敌。”
真岚和西京相互看看:“哦?是么?有什么收获?”
玄羽一五一十讲述自己所为。结果真岚和西京当场变了脸色…
真岚嘴唇颤抖:“多少人?可曾看清是谁了么?”
“十…十几…”玄羽意识到事情不对:“夜间有雾,看体型是些鲛人…”
真岚目光空泛,不知所措的站起身。前几日收到的飞廉密信,仿佛是预言一样。原本保密起见只告诉了西京,想等探明敌方虚实再共同计议。
“陛下…”西京见真岚已经着急的几乎失了方寸,面色凝重的提醒:“天要就亮了。你这样出去很不安全,还是让我…”
“备马!”真岚厉声断喝,一把抓起玄羽:“带路!”
玄羽望着真岚的背影不知所以,西京上前把缘由告诉他:“我现在都替你祈祷不是。玄王,你这祸事…”
营地骚乱惊动白璎和红鸢。青塬随后也走出帐篷。
“你们要么一同去,要么都不许劝我。”真岚发出通牒。
西京知道拦不了,悄悄拉来白璎:“阿璎,那一带很不安全。需要时刻警惕。”
真岚把军中最好的医官装上车辇,火速出发。玄王走在最前,他带回来的骑兵队伍分出一部分护卫此行。
那片土地荒无人烟,也无甚地标。再折返也只能凭着记忆找个大概。
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干旱的季节,看着马车外烈风吹起的阵阵沙尘,真岚心急如焚。
“找到了!”青塬的方向传来信号。大家不顾一切奔上去。只见到丧失意识的炎汐,青塬在搭试脉搏鼻息:“还有气!”
白璎为他灌注灵力维持生机。只希望能有救。
西京见大家一哄而上,留下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炎汐!”恍惚中,真岚似见他的嘴唇在蠕动。情状惨不忍睹。左肩部被弩箭贯穿,右手捂着腹部,血流满地。他嘴唇干裂,耳眼口鼻里全是积沙…
“快拿水!”真岚叫。立刻有人递来一壶。
真岚接过,替炎汐冲洗存积的泥沙。半壶水下去,炎汐感受到水带来的清凉,缓缓睁开眼睛。但视物不清,只本能的舔舐流到嘴边的水源。
忙把水递给他:“慢点喝,这里有足够的水。炎汐?炎汐你醒来了吗?”
一壶接着一壶,炎汐终于恢复了些知觉。胸口在伤口的剧痛中起伏,大口呼气。
“左权使?…”医官尝试摘掉他紧按伤处的手。他又清醒了些,双手松垂。
真岚惊喜,不停地和他说话:“炎汐?炎汐你听见我吗?我是真岚…”
炎汐并没有回应。
他有两处致命伤,已失血过多。医官默默摇头。
风起了。西京大感不妙:“这风不对劲!快走!”
炎汐身上的弩箭甚至都未能全部拔除。医官两手都是血,捂着他的左肩:“不行,止血药不够用了。不能硬取!不能硬取…”
看炎汐腹部,血色黯淡。伤及内脏已是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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