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金妹没有还是站不起来,腿一动就痛,阿春来接了金妹去了医院,医生一检查,金妹大腿已经摔断,要恢复需要做手术,说明了手术的风险和术后的治疗和注意事项,直言金妹已经八十好几了,如果接受手术,很可能无法走下手术台,即使手术成功了,因为金妹患有老年痴呆,未必能配合好后期的恢复治疗,万一伤口不幸感染,很可能救不回来,如果不接受手术,那这情况,最多回去再吃三个月。
看着因为乱抓输液管而被护士将双手绑在床上的金妹不听地挣扎着,阿春和立善都于心不忍,兄妹四人商量了一下,没有得出具体的结论,怎么选都是受罪的。
最终大家还是决定放弃手术,将金妹接回了家,阿春买了护理床和轮椅,金妹如今的情况基本上离不了人,靠立友一个人照顾怕是照顾不过来,小云在外面回不来,阿春和立善商量,一人十五天,轮流照顾着金妹。
金妹瘫痪在床,再也不会将家里的东西弄得到处都是了,只是双手得空就去扯身下的尿垫,扯床单和被子,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将她的手捆在护理床上,尤其是冬天的时候,金妹不是在哼唱着不知名的调子,就是不停地挣扎着,想把束缚着自己的东西全部丢掉。
经此一难,金妹越发糊涂了,很多时候已经不认识人了,就算立友和阿春站在她面前都认不出来了,曾经用黑色的塑料发箍整整齐齐束在脑后的一头银发已经变得稀稀疏疏,曾经宝贝异常的那几个明坤买回来的黑色镂空发箍早已不知去向,她也想不起来去找了……
金妹好像从来没有过上过幸福的日子,小时候就不用提了,成家后遇到了明坤,心里虽幸福日子却苦,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天亮忙到天黑,带完儿子带孙子,再带外孙,再后来明坤又没了,小云远嫁,自己不容易将将民民拉扯大,也看着小文结婚生子了,该是享福的时候了,可自己的身体又垮了,虽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整日稀里糊涂的,什么时候吃饭,走出去怎么回家都不知道,连最后那“死的快些”的愿望都没能实现,一场大病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临了临了还将腿摔断,在床上挣扎了几个月。
太阳从东落到西,树叶青了又黄,金妹终于忘记了曾经苦难的日子,也忘了那个土砖房和房前屋后曾经耕作过的土地的模样,生命随着不成章法的小调子和一声声叹息结束,最终,那在箱底压了多年的照片被拿了出来,摆在了明坤那张旁边……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发生,但人的性格似乎都没什么改变,立友没有任何改变,一生懒散又潇洒,从来不存钱,也从来不为自己做过多的打算,有钱挣就挣点,有钱花就随性花了,其他时候有饭吃,有酒喝,有地方睡就行了,管他在哪呢。
立善骨子里依旧骄傲,依旧喜欢向人告状,以前是向奶奶告状,后来向金妹告状,金妹糊涂了之后就向小云告状,自有一套聪明的处世论,主动规避人情往来的麻烦,最终留下了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儿子没有因为他的严厉管家而成才,如今在想管已经是有心无力,那支曾经亏惨的股票立善还没有取出来,一直放在里面,看它到底会成为什么模样。
阿春表面大大咧咧,内心明明白白,虽都忍着不去计较,但事情又都存在心里,怎么都过不去,只能自己劝自己看开点,想着自己有能力,对于立友,能帮就帮点,阿春这一辈子,好像没谁为她操心过,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又都要她来操心着。
小云则是由外到内大大咧咧的性格,不记事,脾气也不好,阿春和立善闹翻之后小云成了她两的传话筒和倾诉对象。
小云对现在仍一起居住的前婆家始终看不惯,一直在身边照看的女儿也不听话,每每惹她生气,能让她安心的其他人又都不在身边,孤家寡人的过着,曾想着退休了就回家,如今小云已经退休了,但没有如约回来生活,满银家那边终于拆迁成功,分了房子和钱,小云虽离婚,户口却没有迁出来,自然有她一份,小云又参与到房子的装修中去,虽然已经离异,而且小云从来都是厌恶那边的,但到底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早已一边嫌弃,一边融入了那个家,公公婆婆也早已默认了小云就是家人。
民民小时候曾经想过高中毕业的时候考小云那边的大学,最后填志愿的时候还是填了老家这边的大学,寒暑假总是跟着阿春,要么就跟着堂姐做事,老满也在那个地方,父子俩一起默默干着活,始终相处不来,就连大学毕业后,也没有去小云那边找工作,不知道是生分了,还是不想去打扰小云的生活。
民民出去打工后,小云的房子没人住,阿春帮她将房子租了出去,民民出去后,和家里人的联系少了,阿春觉得自己终究是姨妈,不联系也是对的,可能民民联系了小云呢,结果一问之下,民民也没有联系过小云,阿春说:“你的心倒是大,儿子出去这么久了,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你也不主动打个电话问问!”小云只说了一句随他去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