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月蔽光,足尖蓄力,凌空一脚,向昌昭翰猛扑而去。
迟早是要了结的。
他心里这么想着,安慰自己。
给自己打破计划找一个借口!
巨剑所指,旋风逆行,黑焰嘶吼,杀意满溢。
黑焰旋风,狂野蔓延,随着旋转越来越大,如爪似口,撕扯吞并!
昌昭翰看在眼里,心中未有半点波澜,勉力站着,没有半点情绪。若如此死去,或许是最好的结局。纵使还有未行之事,些许遗憾,罢了,皆是无能为力之事了。
他坦然接受死亡。
旋风呼呼,杀气森森。逆向而转的剑风粗暴狂野,黑焰不断变化着各种骇人的模样,可怖阴森,黑焰吞噬月光,吞噬昌许翰的计划,吞噬昌昭翰生的意志,吞噬一切。
也吞噬二人的视野。
如此凶猛的黑焰旋风,却在距昌昭翰一丈之遥的面前停了下来。
黑焰包裹,收紧,凝聚,最后附于巨剑之上。
几经摇曳,黑焰散去,姝彦的背影在昌昭翰的面前出现,巨剑贯穿了她的腹部,她双眼空洞,身子弯曲,双脚伸直,脚尖点地,已然死去。
“啊!!!”
昌昭翰痛苦大喊,拿他仅剩的左手不断敲打自己的脑袋。
懊恼、痛苦、悔恨……
与此同时,昌许翰的脸上也绽开一朵痛苦的花。
他生气、愤怒、自责……
太多的情绪用上心头,交织盘杂。慢慢的,本该是痛苦的表情却变得莫名古怪,众人不解,昌许翰自己也未察觉。这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那就是每每当他压制自己内心真实情感之时,他的表情都怪得吓人。
微弱的风声在身后响起,杀意渐进,昌许翰无心恋战,欲举剑格挡,猛然想起挂在巨剑之上的姝彦,心里一痛,后腰吃疼,右腿上泛起暖意,一滩黏糊温热的鲜血从腰间淌下。
右侧腰部钻出一柄冒着紫光的利剑。
昌许翰那古怪的表情暂时褪去,强硬的克制下他失去了表情的控制,一张没有生气,没有任何情绪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平平淡淡,宛如一张白纸。
他索性放开巨剑,让其随着姝彦的身子往一旁倒去。他右手成爪,扣住腰间的剑尖,扬起左手,手掌挺挺如刀,腾地冒起黑焰,右脚微微一转,满是黑焰的左手如黑龙一般猛扑向瑞香的面门。
瑞香使劲拽动宝剑,可昌昭翰的右手如铁爪一般紧紧扣住剑身之上。瑞香瞥去一眼,只见对方的右手手掌上黑气森森,她的脸色霎时间白如泡沫。高扬起来的左手,呼啸而来,眨眼间已逼近自己咽喉。
消耗殆尽的内力已不支撑她再次使出刚才的招式,只得坐以待毙。
昌许翰招式狠辣,随势变招,确实让人防不胜防,可此招非是不可解的死结,只需舍弃兵刃,自能脱困。众人不知她为何不弃刀求生,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只有一旁的结香心里清楚,如何能躲过此招,姐姐瑞香自然心知肚明,但她不能,也不会那么做。正罡派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方才能舍弃自己佩剑。
对于江湖上用剑而闻名的门派而言,手里的剑往往有着更多意义。它们不仅仅是兵刃,更是自己的朋友、知己和伙伴,是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存在。而对于瑞香这个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翘楚,更是把这看作自己不可打破的规则。
她的骄傲让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舍弃自己的佩剑。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一股寒气将她包裹起来!
当她感受到这股寒意时,已经动弹不得了。
这就是死亡来临的前兆吗?
钻心入骨的寒气瞬间遍布全身,这不是一般的寒冷,不是单纯的冷。
这是一股带着“阴气”的寒!
这太可怕了!
她的内心都难免一缩,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恐惧、不安与彷徨……
她不懂,自己面对死亡都未曾感到恐惧,而这寒气?
究竟是为何?
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她逼迫自己,调度可调度的一切,恢复一切能掌控的感知力,集中注意力,拼命看清眼前的一切,她要看清楚这股“阴气”究竟来自哪里,是对方的招式,还是自己对于死亡了解的过于单薄。
银光初现,瑞香心中便如朝阳一般明亮,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是那个手持巨剑男子的招式。
阴柔且细腻,这是她的第一感受。
银光流转,阴气透骨,月光狂闪,无数银光落在自己面前。
集中再集中!
瑞香瞪大双眼,眼皮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了这诡异精绝的场面。
血丝爬上她的眼球,终于,她看清了。
那是无数散发白色寒气的冰晶,冰晶在空中反射月光的场面。
冰晶的反光在撩拨这最后的月光,坡顶升腾起白色的寒气。从头顶上方,不知名的位置,疾疾射下无数冰晶,冰晶细密微小,若非月光的反射,瑞香根本无法看清这是什么。
冰晶细密如雨,却井然有序。
它们围成一圈,或顺时针,或逆时针,井然有序的疾驰而下。冰晶排列组成的一个个圈,大圈套着小圈,顺圈套着逆圈,层层嵌套,从多个方位射出,交汇于一处。
直到最后一枚冰晶落下,瑞香才看清一个更可怕的事实。原来每一枚冰晶自身,也在打着旋,或顺,或逆!
也只有这样,才会让寅时的月光闪耀缭乱起来。
死亡感消失,目光落在面前这个男人上。
无数的冰晶一圈又一圈的全都落在他的脖子上,脖颈上的冰晶在月光下恍如水晶。瑞香甚至能看清咽喉处的血管和经脉,连骨头都依稀可见。血管已被凝结,而经脉里有黑气在冲撞这冰晶。
手脚的关节处亦有数圈冰晶覆盖,他的眼睛还在转动,显然并未死去。
瑞香看的正入迷,脖颈处的冰晶上突现五个裂纹,裂纹联合交错,形成一个巨大裂口。一个铁爪从冰晶的另一边钻出来,男子的头颅随着冰晶的崩裂而落地。
在她眼前是一个身穿绛红色的少女。
少女眼里怒火熊熊,好像此举未能浇灭她的怒火,她手里的铁爪突突又往男子胸口猛扎数下,鲜血喷溅,溅射到她的衣服和脸上。直到无头的尸体倒下,少女也疲惫的跌坐在地,掩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