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柯太后也知道,要凤辇中真的混入刺客——事情就太大了,连熬夜都等着消息。心头又想侥幸,偏生,“黄女官自杀了,她干嘛自杀呢。她跟我这么久了,连来冬宫都跟着,这,皇帝有什么,对她也没好处呀。是不是,苑姐儿,她是冤枉的吧?”
苏文苑嘴都快咬出血了:“自杀了,她的干女儿也不见了。姨母,我们恐怕,大祸临头了。”
“不,不会的,那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派出刺客。”
“皇后,是你拖住的。凤辇,是你身边的女官送走的,刺客,是你身边的女官插进去的。姨母,陛下,不会听的。若陛下有个……”苏文苑喘着气,止不住的恐惧。
苏文苑的侍女快步进屋,语速极快:“姑娘……消息传来了,三个刺客,都被抓住了,万岁无恙……皇后舍身护驾,似乎,快不行了了。”
苏文苑心头一松又一紧,喃喃道:“万岁无恙……”然后听到柯太后欢喜的声音:“菩萨保佑。皇帝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柯太后拉着苏文苑,喜滋滋的低声道,“穆云舒不行了,这次她要真没了,就万事称心了。”
苏文苑愕然,“姨母?”
柯太后欢喜的笑容发自内心:“怎么?刺客不是我派的,黄女官自作主张,我怎么可能杀自己儿子,陛下也知道呀。”再压低一点儿声音,悄声道:“这可真不是我做的,怎么查也查不到我头上来。偏生穆云舒要死了,她死了,谁还拦得住你进宫?”
苏文苑喉咙里堵着什么,咳了两次,才哑着声音:“姨母,我困了,我要去休息了。”
苏文苑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房间,心中郁结,起身打开窗户,凉爽的夜风吹来,觉得舒爽了许多。
苏文苑站在窗前。
快月圆了,清辉如水,流淌在天空、树梢、夜来香花瓣,还有光洁的地板上,安宁,祥和,又舒适。不知哪儿来的纺织娘远远叫着“嘎——吱——嘎——吱”,不大,却给冬宫增加了几分活气儿。苏文苑只觉得心又开始痛起来……
“穆云舒要是没了,就万事称心了。”太后喜滋滋道。
当时……苏文苑闭上眼睛,当时,自己为表哥没事高兴,还担心皇帝迁怒,还担心——担心,穆云舒拼死救了表哥,连太后,也会赞赏她几分吧?
苏文苑烦躁的抹了一把脸,哪里不对?自己原就担心太后因此喜欢上穆云舒,太后不喜欢,不是正好么?
“不对,不对。”苏文苑双手把脸捂住,无助的垂下头,“这不对。”为何担心太后喜欢穆云舒?因为正常情况下,一个母亲,对那个为了儿子不惜拼命的人,都会容忍,喜爱,怜惜几分……可太后一点儿都没有,泰然自若的,自然真诚的,就期望穆云舒,死了,就好了,表哥回来,就可以娶……不是为了安慰谁,太后,姨母,她就是那么高兴的,希望穆云舒,死了,就称心如意了。
泪水从苏文苑指缝流了出来。一点恐惧渐渐升起。
那年太宗皇帝和文皇帝一起没了。小舅舅问,伤心么?大舅舅说——他高兴的。母亲——也一样。小舅舅叹气说——他也是。苏文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是啊,为何都不伤心?街上的老人在哭,好多官员在哭……他们,其实,太宗皇帝给他们的,就只是一份安稳。可那些老人那么感激,不能穿孝服,就跪在路边,烧纸磕头。那些在河边喃喃祈祷的妇女……自己当时还烦……
柯家人,受了皇帝大恩的柯家人,从山村野夫一跃成为大辉贵族,华服美食、名酒豪宅。因为太宗不许外戚握权……小舅舅已经意识到了,好歹读了些书,他已经意识到了,柯家人,少了些什么。
柯家人或者没有杀人的勇气,但,吃着太宗和文皇帝赏赐的米粮,高兴的说:他们死了,大姐没人管辖了,真好。
柯太后欢喜的说:穆云舒要没了,就万事称心了。
苏文苑坐在窗前,凉爽的夜风。似乎多少年头脑都没这么清晰过。
多少年来,苏文苑都自觉不自觉的望着柯妃,模仿柯妃。一般娇嫩艳丽,一般花费大量心思在穿衣打扮上,一般不管庶务,一般不动脑筋。一般的,任性妄为。
多少年……少女的心思,那么英俊,那么耀眼的表哥。可多少,也是因为姨母示意。那么羡慕,姨父永远温和,永远微笑。姨母永远那么娇纵,那么自在如意,甚至故意带点刁难。对方无言的纵容,显得多么受宠,多么与众不同。如果自己也这样,和表哥,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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