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怎么说?”
邹女官笑笑:“什么也没说。”就是笑容一下子变得勉强了而已。
海兰的风情根本不是训练几天就收得起来的,便是再黯淡的藏青绣菊花袍子,也穿出妖艳的味道,还一副胡人模样。心热得亲自跑前门迎接儿媳妇的大长公主,脸色一下子就——僵硬了。邹女官觑了穆云舒一眼,叹道:“到底是娘娘好,端庄妩媚,艳色素色都压得住。所以古人说,浓妆淡抹总相宜,才是真正的美人儿。海姑娘也算美人,可我若是婆母,也肯定是不喜的。公主疼姑娘这样的,定然不喜欢海姑娘那样的。也是没法子。”
穆云舒头痛:“嘉禾,把梳妆匣子给我捧过来,我既然应了迟飞哥哥,断断没有竭尽全力的道理。”
怡和大长公主原在生气,听闻义女生病了,却又有几分担忧,问道:“怎么好好的病了?娘娘在我府上住了几年,身子一直就康健得很呀。”提起衣裳,“我进宫瞧瞧去。”看儿子在一边低眉顺眼,心底一股子怒火,又怕这孩子又牛性子上来,又气为个女人想方设法不回家,欺瞒自己,又羞这一年人前人后,不知多少人笑话。又恼……胡人!奶妈子!妖艳狐媚!堂堂大辉万万人口,再挑个会写字绘画的,挑不出来么?
也不想理儿子,自己便出门,走了两步,回头怒道:“你给我好好在竹林里歇着,不许出门去。”
“娘。”林北也有些着急,就是知道事情不好解决,才总是逃避。结果——非常不好。后悔不已,“娘,都是儿子的错。”
“都是你的错?你哪有错。总是我盼着儿子儿媳太心切,一两年不回家罢了,人家问起我怎么就忍不住……”又不敢说重话,“你就是为这样是吧?都知道你在双城卫,都知道海家大姑娘多好,都知道人家随你一道上京来找远房叔叔,都到这份上了,我不应下,就是太不厚道了。”
林北倒没想过——可能有一点点——倒逼大长公主。主要还是觉得事情无解,就一拖再拖,直到海兰也发脾气,实在错了。看见母亲一头花白头发,心头又是惭愧又是难过,“娘……”
大长公主忍着眼泪:“放心,我不是那等有胆子磋磨媳妇的人。你认定了,我要反对,你又闹着不见人不成婚,我哪敢,有脸去见你爹,见林家的列祖列宗。叫她等着吧,我派人下聘,少不了礼信的。”
林北垂头丧气,可怜巴巴的坐在哪里不敢动,“唉……”我也有今天。
大长公主既是皇帝姑母,又是皇后义母,进宫只管递个帖子就行。一路分花拂柳,思绪万千。当初生了儿子的欢喜,担忧。和丈夫的甜蜜,痛苦。儿子被绑架的心碎欲死,儿子生分时的忧郁难受……“干嘛要生这个孽障……”养女在公主府住了两三年,倒是这两三年过得快活些,可惜儿子偏偏要喜欢那种狐媚子。
“义母莫要客气,请宽坐,我头疼得厉害,就恕我无礼了。”穆云舒拿帕子遮着嘴咳嗽两声。
大长公主吃了一惊,忙走近些坐下,追问道:“怎么回事,这才几日,怎么就……”伸手给穆云舒抚背。姑娘面色苍白,面颊都凹下去了,瞧着很是不好。
穆云舒拉着大长公主便俯身在肩膀上了:“义母,我……我……”
怡和大长公主见四周也只得穆云舒心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是陛下,不好?”
穆云舒哭着摇头:“我怕是没这个福气……”
“胡说!”
穆云舒道:“我十二岁进公主府,义母待我,如自家女儿一般,我而今也没个旁人可说,只求义母怜悯罢。”说完又哭。
大长公主也急了:“你别哭,倒是细细与我说来呀。”
穆云舒哀婉万分,垂头低声道:“承恩两三日,陛下就叫了圣手方,进来给我号脉……”
大长公主险些笑出来:“两三日,这急得……”心底不敢置信,“娘娘?”
穆云舒绝望的往后倒去:“圣手方说我……子嗣……”
“不会的,不会的。”大长公主抱着穆云舒惊惧交加。黑色眼袋,凹陷面颊,细长的脖子,衰弱的气息,小姑娘看起来实在是瘦弱可怜,才短短十多日,从她府邸骄傲明艳出门的女孩儿就变成了这样。何等大的打击啊。忍不住手都轻轻发抖,口里只是安慰:“乖女,莫怕,皇帝富有天下,你还小,慢慢将养着,总会好的。”
穆云舒摇头:“没用的,那是圣手方啊。”
大长公主几年来,是真心实意心疼穆云舒的,瞧这样子,连自家事也顾不上了。焦心如焚:“圣手方又怎么了?天下也不他一个妇科大夫,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没准换一个人,就好了呢。”穆云舒泪水只是流,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邹女官擦着泪,劝慰道:“娘娘也莫灰心。公主殿下说得很是道理,圣手方是圣手,又不是神仙。世间医者千千万,民间偏方万万千,没准哪个就能派上用场呢?”看看公主又道,“娘娘也是太瘦了,人说娘肥儿壮,先多吃些,养好身子。海姑娘送的方子,圣手方不也说可以一试么?”
穆云舒恍惚着,拉着大长公主的手羡慕道:“到底是义母有福气,海姐姐一瞧就是身子康健,丰腴饱满,好生养。”
好!生!养!
大长公主觉得,三个字重重砸进心底,溅起无数尘埃——怪暖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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