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好强斗勇，还好有一位当主薄的舅舅，引荐我去做了一名差人，当时长水有一首童谣：‘城门有血，城当陷没为湖。’却都没有人相信……”

    “城门有血……城门有血……”子慕唐总觉得似乎在那里听过这一句，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他挥手示意李干先不要说话，自己苦思起来。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李干的身上，道：“你说，你叫干是不是？”

    “正是。”干应道。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说你本来是人，怪不得你变成了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少爷……你知道什么？这事情……李干都不曾跟我说过呢！”庞解惊讶道，“少爷竟然连这事情都知道么？”

    心中却突突得，想：“难道少爷真的什么都知道么，真的什么都知道么？那我的用心，是不是少爷也知道了？”

    偷眼看了子慕唐一眼，子慕唐却不曾注意他，庞解慢慢放下心来。

    “这也没有什么，这事情知道的人，全天下没有十万，也有九万九。”子慕唐笑了，“因为这故事，就记载在搜神记上！”

    “搜神记上么？”庞解瞪大眼睛，道：“那不是那个艾神家的书吗？”

    “正是……大概是艾神的某位先人曾经目睹此事。”子慕唐抚掌道。

    这故事，说起来也很简单。

    现在的嘉兴秀城区附近，是秦朝时的长水县。

    现在的嘉兴是一处风景秀丽的水乡泽国，而在秦朝时，还不是眼下这样。

    秦始皇的时候，在长水县有一首童谣说：“城门有血，城会陷没成湖泊。”有个老妇人听见了这歌谣后，天天去探看。看门的将官要收捕她，她就讲了她天天来探看的原因。

    这看门的官员后来不耐烦了，就用狗血涂在城门上。

    老妇人看见血，便被吓坏了，转身就跑。

    这时候，突然传来消息说，有洪水涌来，就要淹没这县城了。主薄得知消息之后，就派了一个叫干的差人，到县衙内报告县令。

    话还没说完，县令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变成了鱼？”

    干说：“您也变成了鱼啊。”

    于是这县城就沦陷成了湖泊，现在的嘉兴南胡大概就是当初的长水了。

    只是，这故事也有不甚翔实之处。

    “既然公子知道这故事，也就该知道我是谁了。”李干苦笑道，“我就是那个奉命去通知县令的‘干’，只是后来入了鲤族，才以李为姓。”

    “人怎么可能变成鱼呢？”庞解惊讶道，他一直以为李干和自己一样，其实是一个妖怪。”

    “螃蟹可以变成人，为什么人不可以变成鱼呢？”子慕唐微笑道，“不过，为什么变成鱼，却是奇怪的事情，若是能到搜神洞府里去看看典籍，大概能够知道吧。”

    “仅仅因为一句民谣吗？”庞解也自疑惑不解，两个人的目光都向李干看过去。

    “其实，我们也曾经迷惑未知，直到我们化为鱼数百载之后，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李干苦笑一声，躬身道：“公子，此地距离长水已经不远，还是请公子到小人的故乡看上一看吧……”

    “也好。”子慕唐把事情通报上去，便没有他的事情了，所以左右也是无事。

    李干在前引路，庞解化为原形，载着子慕唐，不过须臾之间，就已经飞到嘉兴上空，从天空向下看去，整个嘉兴水道交错，水路和陆路交相辉映，各种汽车穿梭路桥，桥下河道之中，却是各色的大小船只飘荡其中，从天空看去，好像是一条条镶满各色珠翠的绿色飘带。

    嘉兴近年发展旅游业，多数建筑已经恢复了往日水乡风貌，整个嘉兴呈现出格外奇妙的分布，公路干道之旁，是高楼大厦，招牌林立，而河道之旁却是白墙黑瓦，山墙错落的瓦房。

    子慕唐没想到他们现在还住在这里，惊讶道：“这么多年来，难道都没有人发现你们踪迹么？”

    “我们长水泽国发展到现在也已经两千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方法避过众人的耳目，而且这法子和东岳颇有相似之处。”李干笑道，子慕唐微微点头，这个世界上能够辟开自己空间的人的确不少，不只是东岳、山海界等地，搜神洞府，秋唐问心，还有那青玄白顶阁都是自己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如果不得进入之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的。

    不过，现在的青玄白顶阁已经用铁索连于山上，要想进入反而容易多了。

    而如果有人不小心闯入这空间之中，恐怕就要和“百慕大”一般，莫名消失了。

    说起来，百慕大便是一处古战场，到处都布满了空间破洞，所以才会如此的险恶，那些陷入其中的飞机船只，就如同陷入大阵之中一般，莫不遇到诸多怪事。

    到了南湖上方，之间一三角形的大湖反射着下午的阳光，颇为耀眼，湖心还有一座小岛。不论是湖上还是小岛之上，皆有无数的游人，子慕唐很难想像在这样的湖水之下，竟然住着许多的妖怪。

    “公子，请了！”把自己的双手一晃，子慕唐只觉得一阵清风抚过面颊，恍惚间，什么南湖，什么小岛，什么游人，俱都不见，眼前竟然是一片汪洋，虽然不若海洋一般碧蓝，但一片湖绿映入眼帘，无一丝浪花翻白，无一丝乌舟白帆，让人整双眼睛里，除了绿色，便什么也没了。

    极目远望，隐隐有雾气蒸腾，竟然看不到边际，子慕唐惊笑道：“哈哈，竟然还有这种地方，我怎么不知？”

    “天下之大，何人能够走遍，何书能够载全？”李干突然深沉了一下，却让子慕唐忍不住好笑了。

    “公子爷您也别笑我……”李干有些发窘，他微微一扬手，有一只青石门楼慢慢从水下升了起来，虽然远远不如东岳世家的门楼巍峨，更是满是青色苔藻，却显得格外古朴沧桑，两条蟠龙石柱支撑起一条横石，隐约见上面写着“长水泽国”四字，左右石柱上还有两条楹联：“天下无书曾载；水中一客未来。”

    不慎工整，却颇有沧桑之感，子慕唐会心一笑，原来刚才李干的话是从这楹联上来。

    只是，这上下两联，都是错了。

    子慕唐这样想着，又细细读了一句这楹联，但觉得一股苦闷之气充塞胸中，两千年来，这冷清水中，只有当日化为鱼类的长水县人独居，彷徨而不知路，眨眼就已经变成其他族类，千年都无宾客来访，这种孤寂，想来自己是一日也挨不过的。

    李干看着这两行字，也是暗自难过，但是他还是发一声喊，道：“快快出来迎接，慕唐公子驾到！”

    没想到喊声刚过，平静的湖水突然沸腾起来，无数的水花翻起，各色鱼类竟然跳跃而起，子慕唐惊道：“这些……这些就是你们的族人吗？”

    “不是……只是鱼儿日夜与人相处，两千年来也变得极其聪慧了，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李干摇头道，“我着他们去报信，想来立刻就有人迎接的。”

    “果然，不过数息时间，门楼附近的水面竟然渐渐分开，两行身穿差服的男子分立两侧，有一个头戴官帽的男子向前迎来。

    离近一看，子慕唐也吓了一跳，原来这人长的是人身鱼头，比之李干要难看多了。

    不过，再奇怪的生物，子慕唐也见过许多，虽然心中有些惊讶，却是快速迎了上去。

    没想到那人竟然俯身就拜，高叫道：“上仙果然来了，请救救我们长水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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