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洛尘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件事，有莘之野不仅是我姬氏一脉葬魂之地，其中更有我姬氏一脉世代相传的秘密。我死之后，姬氏一脉彻底断绝，所以这个秘密我只能托付给你，希望你能代我守护有莘之野和其中的秘密。”姬明道。

    替亡故友人守护祖先陵寝和秘密，这也是理所当然。洛尘点了点头，又应承下来。

    “这个秘密我稍后告诉你，先说第三件事。”姬明看了看洛尘，说道：“这第三件事与姜离有关。”

    “姜离？”听到师妹的名字，洛尘心头咯噔一下，他猜到了姬明要托付的第三件事是什么，顿时皱起眉头，道：“有些事，我也不能控制。”

    “若你有心，有什么不能控制？若你实在无心，不如放她远去。”姬明道。

    “我……尽力而为。”这件事洛尘实在没有什么把握，所以语气明显不够坚定。

    姬明也知道洛尘的为难，能答应就很不错，所以他也不再勉强，转而向洛尘详述起姬氏秘密，“有莘之野是古称，如今的有莘之野位于洛阳城南下百里的栾川县……”

    门外，姜离一脸忧郁地看着天穹，月色熠熠星光灿烂，明天看来会是一个大晴天，太阳应该会很早升起。

    姬明曾说过希望能和她一起看一次日出，不知他的身体还能不能支撑到日出时刻。

    今夜注定无眠。

    姬明终究没能坚持到日出时候，当夜丑时便溘然长逝。

    第二天一早，洛尘把姬明的尸体搬到林中无人处，准备火化。庄克的人紧追不舍，他们抱着姬明的尸身走动不便，只能将其火化，这一点姬明死前自己已经提出来了。

    落叶归根、入土为安是每个人最后的愿望，死后焚尸在普通人眼中更乃不祥之举，若非形势所迫，洛尘也不愿焚烧姬明遗体。

    他修习阳遁之术多年，于天地阴阳之道颇有体悟，知道形骸只是载体，内在的精神和思想才是人的根本。人死之后，精神思想随之消散，外在的形骸也就失去根本价值，是入土腐朽还是火焚为灰都无所谓了。

    洛尘相信，生性洒脱的姬明更不会在意这些，否则死前也不会主动提出焚尸。

    只是，再怎么洒脱超然，看着挚友遗体在自己面前一点点焚化为灰，那种感觉也实在不是滋味。尤其姬明还是因他和姜离而死，这更让他无比内疚。

    洛尘的心里也有一把火在燃烧着，五脏六腑都被烧得滚烫，血液里仿佛也有火焰在翻滚着，直欲将他的血肉融化。可他为什么感觉不到丝毫的灼热，反而还觉得很冷？躯体四肢像凝结的冰块一样麻木无感，身体里和身前的火焰喷薄，吐出的却是彻骨的寒气。到最后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冷还是热了。

    姜离的难过一点不比洛尘少，姬明就这么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逗她笑陪她玩，她的世界会因此暗淡许多吧。然而虽然暗淡，但并不会无光。那道曾经照亮她生命的光如今依然存在，她的世界不会就此崩塌，她还要跟着那道光继续走下去。

    姬明为她牺牲了生命，可到头来他也没能赢得她的心。感情这东西从来不受人的主观控制，如果付出一切就能换来爱情，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痴情总被无情负，道是无情还有情。不过这情注定今生与他无缘了。

    若有来生，但愿你我都能早一点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中，或者干脆彻底不曾出现，一了百了，对彼此都是好事。

    姜离的心里同样有一团火在燃烧，这火没有温度，既不灼热也不冰冷，缓缓焚去心头迷雾，让她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同时也让她看清，有什么是她不能失去的。

    “师妹。”洛尘的一声呼唤把她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洛尘看着姜离，平静地说道：“你走吧！”

    “什么？”姜离没听懂洛尘什么意思。

    “我与庄克之间必然有场血战，前路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是未知数，庄克与你无仇，我相信他不会为难你的。姬明为了救你而牺牲，我们不能让他白死，你没必要陪我冒险。”

    洛尘觉得自己的理由似乎不足以说服姜离，于是最后又补充了一句：“遁甲门也需要由你继续传承下去。”

    她不过是个刚刚学会入门结气刻印之法的愚笨门徒，让她来传承遁甲一门，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这样的理由实在荒唐，洛尘自己都不信，更别说说服姜离了。

    姜离知道一定是姬明死前求他放自己离去，这当然也是为了她好。半年前姬明就曾劝她跟自己走，如果要走她早就走了。当时既然没走，现在也不会走。

    “师兄，你不必劝我，我是不会走的。”姜离坚定地看着洛尘，“我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弟子，但我在遁甲门生活了十几年，对遁甲门的感情一点不比你少。师门逢难，就算我没本事帮助你，但也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人去面对庄克。

    姬明为我而死，是我对不住他。但命是我自己的，该由我自己选择，你和姬明都没有理由和权力来决定我的生死。

    如果你非想要我走，那就请你跟我一起走！你去哪，我就去哪。”

    洛尘不可能跟她一起走的，他身负师门血仇，又答应了姬明守护有莘之野的请求，他的下一站必是有莘之野，并在那里与庄克决一死战。

    见姜离眼神坚定，洛尘知道劝说不了她。姜离个性执拗，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这一点倒跟他挺像，遁甲一门，全是这种不懂变通只认死理的人。

    洛尘不再多言，此时姬明的遗体也焚烧得差不多了，他赶紧上前灭了火，把姬明的骨灰都装入坛中。

    姜离看着洛尘的背影，坚定地点了点头——你休想赶走我。

    自从十几年前洛尘从人贩子手里把她救下，她心中那原本昏暗的世界就被他彻底照亮了，从婢女到师妹，她好不容易才走进他的世界，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如果说姜离是姬明生命中的逃不掉的劫难，那洛尘无疑也是姜离生命里躲不过的劫难。

    不知属于她的这场劫难，最后又将以怎样的方式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