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张小兰借故出去了一趟。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没有回来,也不回电话,急得侯沧海在家里骂人。中午,张小兰打电话回来,让侯沧海兄妹一起到阳州剧场。
阳州剧场附近,张小兰站在一家广告公司门口,收拾门前的杂物。
“什么,你把这家店买了?”侯沧海吃了一惊。
张小兰拿出转让协议,道:“这是正常的商业并购,虽然简单,也算是并购。昨晚我一直在想水河应该开一家什么样的广告公司,一般广告公司没有意义,应该开一家做LED广告彩灯以及显示屏业务的广告公司,在门店的广告招牌上可以做一个寻找小河的广告,十分醒目,过往车辆和人员都能看见。”
按照侯水河的想法,广告公司只要不亏本,能够继续支撑寻找小河就足够了。她没有料到张小兰这么有魄力,直接将一家成熟的广告公司买了下来。她深受感动,心情激荡,上前抱住张小兰,道:“谢谢你,嫂子。”
张小兰轻轻拍了拍水河的后背,安慰道:“以后公司做得好了,可以开分店,到时交给其他人管理或者承包,你收费就行了。这样一来,你在很多地方都可以有固定的招牌,寻找小河的概率就要大一些。”
买下广告公司以后,侯沧海和张小兰没有回江州,留了下来。
侯沧海继续当海龙空调业务员,进行“先收款后发货”的试验。
张小兰帮助侯水河打理新买来的广告公司。两天后,“寻小河广告公司”正式开张,新换的门面招牌是一块高清显示屏,除了滚动的业务广告外,左下角有一条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寻人启事,每隔几分钟就会出现小河的相片、年龄以及联系方式。
招牌做出来以后,很多行人都驻足观看,对这位消瘦的女老板深表同情。《岭西晚报》的记者听到这个消息,还特意做了专访。这个专访效果比广告效果好得多,出来以后,许多热心的市民提供了不少线索,可惜都与小河无关。
《岭西晚报》当期报纸出刊三天后,赵建设和杨永卫的乘机在阳州机场降落。
这一次深圳之行收获极大,赵建设下定决心在深圳设立公司的研究站,由杨永卫负责研究站工作。岭西工业园尽管给出了优厚的条件,可是毕竟处于内陆地区,很难接收前沿的科技,生产基地可以设在岭西工业园,研究站必须得在深圳。
办公室主任申小宜等在机场出口,等两位老总上了车,道:“赵总喜欢吃羊肉锅,我们吃一锅再回去。”
杨永卫压抑着内心的焦虑,道:“小晶在哪里?”
“小晶已经从福利院出来了,手续全部办完了。暂时放在我妈那里。”申小宜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看留洋归来的杨永卫,道,“杨总,我实在想不通,你要到深圳研究站主持工作,平时工作肯定很忙,怎么带小晶?”
杨永卫道:“她白天上幼儿园,我下班接她,没有问题啊。”
申小宜不解地道:“你可是海归啊,晚上不应酬?”
杨永卫终于有一丝笑容,道:“这就是你眼中的海归吗?其实我在硅谷时,晚上多半在实验室。”
赵建设道:“这是大实话,我是回国以后才经常在夜里出去吃吃喝喝,还是国内好啊,治安状况良好,美食遍地,还不受歧视。”
羊肉馆里香味氤氲,进入其中,便有温暖之感。申小宜殷勤地给两位老总舀汤,道:“按照传统中医的说法,人体的阳气在冬天潜藏于体内,所以容易手脚冰凉,气血循环不良。羊肉味甘、不腻、性温、不躁,能抵御风寒,又可滋补身体。”
赵建设道:“没想到小宜这个工商管理的硕士对中医还有研究。唐人街有中医,但是国外医学界不承认中医的,把中医当成巫术。”
杨永卫并不同意“巫术”观点,道:“凡是现在仍然生存壮大的民族,都有本族的医术,否则早就在历史长河中死翘翘了。中医是一种经过检验的医术,自有存在的道理。”
申小宜给两位老总调好调料,道:“两位别辩了,趁热喝汤。”
羊肉汤下肚,一股热气弥漫全身,五脏六腑都舒坦了。再喝几口高粱酒,赵建设感慨道:“要论生活,还是国内舒服,其他地方哪里能喝到如此美味的羊肉汤。永卫,这一次在深圳很顺利,我们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趁着大趋势,把企业做大做强,最起码要在国内行业中领先。”
吃罢饭,申小宜开车先送赵建设回家。等赵建设进了小区后,她含情脉脉地道:“杨总,到我家看小晶?”
杨永卫抬手看表,道:“这么晚了,会打扰你家里人休息。”
申小宜柔声道:“没关系,小晶睡在我隔壁的房间。我在楼上,爸妈在楼下。”
前些年,岭西阳州流行过错层式和跃层式结构的房屋,申家买了个一百八十平方米的跃层式,一家三口提前过上了小资生活。住进去不久,岭西的房价飞涨,跃层式住房由每平方米三千元直接涨到每平方米一万元。整整七千元的差价让申家人笑得合不拢嘴。
申小宜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回头对杨永卫道:“我爸妈睡了,我们直接到楼上去。”她打开玄关的射灯,给杨永卫拿出布拖鞋。
上了二楼,推开虚掩的房门,借着壁灯散发出来的温和光线,杨永卫细瞧着睡在床上的杨小晶。
杨小晶的睫毛很长,皮肤如玉般细腻,五官在熟睡中更显精巧。申小宜低声道:“我给她洗了澡,买了一套新衣服,她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娃娃。”
杨小晶翻了个身,蜷缩着身体,在宽大轻柔的棉被下只有可怜的一角。
杨永卫站在床边看了一会,道:“小晶睡得正熟,不叫醒她了。我明天接她回家。”正要离开之时,杨小晶突然尖叫道:“妈妈,妈妈。”
杨永卫赶紧坐到床边,隔着被子拍打杨小晶的后背,道:“爸爸在这里,不要怕。”这一声爸爸的自称叫得亲切自然,没有丝毫勉强。
申小宜原本还想安抚小女孩,看见杨永卫轻柔动作,安静地退到一边。
杨小晶很快安静下来,舒展开身体。
杨永卫站了起来,道:“谢谢申主任了,我得走了。”申小宜道:“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送你。”杨永卫道:“不用,坐出租车。”申小宜道:“跟我客气什么。小区晚上很少有出租车经过,还是我送你吧。”
两人刚走下楼,客厅里的吊灯突然亮了起来,吓了申小宜一大跳。
一个穿睡袍的中年女子站在客厅里,睡眼蒙眬地抬头打量下楼的两人,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申小宜道:“这是公司的杨总,小晶的爸爸。”
杨永卫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的这个中年女子,按照世安厂的传统,年龄相差不多的同事的妈妈是长辈,应该称为阿姨。眼前这个女子保养得不错,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这一声阿姨就叫不出口,他客气地道:“我和赵总从广州回来,特意过来看看小晶。小晶放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她睡得挺沉,我明天来接她。”
中年女子道:“你就是杨总啊。让小晶多住几天,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
上了车,申小宜对杨永卫道:“我妈姓章,在法院工作,有了客人就喜欢刨根问底,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带客人回家。”杨永卫笑道:“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妈,叫阿姨,你妈太年轻了,叫章姐,你又是我的同事,不合适。以后我可以叫她章法官,这样妥当吧?”申小宜抿嘴一笑:“章法官这个称呼不好,让我觉得我妈在家里都板着脸。”
小车进了公司租用的公寓,申小宜在下车前终于忍不住问道:“杨总,我还是想不通,你这种情况,为什么执着地要收养小晶。您是海归知识分子,正是创事业的时候,收养一个小孩子很麻烦。而且,你以后还得谈恋爱和结婚,不考虑女方的感受吗?”
如果是在公司,申小宜不会询问如此私人的问题。此时孤男寡女同处于小车的狭窄空间里,上下级关系悄然转化成了男女关系,询问此事便不显唐突。
杨永卫道:“在福利院见到小晶,觉得很有缘。我没有想得太复杂,以后的事情顺其自然。”
申小宜还是不能理解“有缘便收养”这件事情,道:“海归都有怪脾气。赵总最喜欢收集洋酒,酒柜里有很多洋酒。他还喜欢做慈善,经常到福利院关心小朋友。”
这两个习惯都是导师当年的习惯,杨永卫没料到与导师屡有矛盾的赵建设居然继承了导师的这两个习惯。
申小宜开车回家,接近凌晨一点,章英仍然坐在沙发上等着女儿,见女儿进屋,道:“下班就下班,还和老总拉扯在一起做什么?公是公,私是私,别弄到一块儿。”
“妈,今天是特殊情况,两个老总刚从广州飞回来。”
“杨总是海归?结婚没有?家在哪里?父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收养这个女孩子?我总觉得杨永卫和小晶的五官很像,这里面是不是有特殊情况?”
“妈,你的职业病别在家里犯。我累了,要睡觉。”
“小宜,阶级斗争有一万多种,这个社会复杂得很,不要太轻信人,特别是这种长得帅、有钱还有怪癖的海归男人。”
申小宜彻底败退,逃上楼。
章英追上楼,道:“杨总没有结婚就收养女儿,性格太怪,你少跟他接触,我们家不准这样的怪人进门的。”
次日,杨永卫在公司连轴转,与拟抽调到研究所的技术人员谈话,又与几个高管讨论筹办研究站的具体事宜。
第三天,杨永卫带着小晶离开阳州。杨永卫急急忙忙地离开阳州还有另一个原因:小晶是以其他人的名义收养的,若是将她放到阳州,恐惹事端,干脆一走了之。
杨永卫带着杨小晶离开了岭西阳州。他们走得匆忙,没有看报纸,急急忙忙地到南方投入到了另一片土地的火热生活中。
申小宜对年轻英俊的海归副总杨永卫很有好感,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只不过两人接触时间短,匆匆数面而已。当赵建设在全公司抽调人员充实到研究所机构时,申小宜主动报名,几天后也飞往深圳。
申小宜是能干的办公室主任,赵建设原本不会放她离开大本营。他放走申小宜的原因很简单,他已经觉察到申小宜对杨永卫的心思,有意促成这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