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悲歌——伪王之乱:第一百零二章 狮卫荣光(中)(2/2)
行进当中的芙洛里也看到了火焰和光芒,方汀告诉她这个奥术会弥补兵力上的不足。然而芙洛里观望了很久,城门前的火星也跳动得很欢快,却始终没有所谓的火焰士兵出现。
好几名法卫法师痛苦地跪倒在地,脑袋像皮球一样鼓胀大一整圈,眼球快要突出眼眶。方汀这才反应过来法术又失败了,丢掉法杖冲向自己的学徒,抓住他的脑袋施展治愈用的法术。这本是一个不需要任何特殊媒介的简单法术,但法师仍然没有赶上死亡的速度,法卫人的脑袋在方汀怀里炸开,
滚烫的脑浆泼洒在方汀的脸上和身上,这灼热的温度烧得方汀大喊出声,一个又一个脑袋和身体在他眼前爆开,将城墙一端糊成血色。
法卫人又是撒火焰又是惨叫,令古登忍无可忍:“这只不过是故弄玄虚!不要停下脚步,向前推进!”
圣主的奴隶们慢吞吞地推动攻城高塔向前,遍地的奥术火焰一碰到异物就会发生爆炸,将高塔的轮子炸毁。攻城塔动摇两下开始侧翻,里头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板倾斜令他们一个个堆叠在一起,徒劳地伸出手臂想要攀住墙壁。奴隶们努力推住攻城塔,后者沉重无比,几个人力支撑不了多久,高塔轰然倒塌。
巨响将绝望的方汀拉回现实,幸存下来的法师扶住他,告诉他自己还能作战。那些死去的法师似乎仍以奥术能量的形式在战场上存在着,方汀瞪大了眼睛,这说明他的理论没错,即使失去了施法者,奥术能量可以长时间存在并自由行动。他一时间忘了战斗和死亡,脑子里浮现出很多新的想法,以至于没有发现头顶降下的阴影。
圣主的投石车正不间断地攻击城墙,一阵不小的碎石落向方汀,所幸几名狮卫士兵向前飞扑而出,用身体盖住方汀,为他挡下落石。方汀惊醒过来,抬头看见士兵龇牙咧嘴忍耐疼痛,最上层的那个头盔被击凹,暂时陷入昏迷。
“现在是在打仗,大师!”
方汀后悔自己在士兵面前露出丑态,所有人都等待他下达下一个指令,狮卫城上千居民就在他身后。他站直了身子,对城下的火苗指点两下,火苗“噗”的一声变成大火球,精准地滚到高塔边上并爆炸,更多圣主人被侧翻的巨塔白白压死或被烧死。倒塌发出的巨响中夹杂着人的哀嚎。
到头来最简单的方法最有效果,方汀当了几十年法师,今天才懂得这个道理。法卫人为芙洛里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狮卫士兵在埋伏点准备就绪,古登的注意力完全在正面,根本没有发现暗夜之中有人正在觊觎他的首级。芙洛里死死盯住坐在马上的古登,右手一摊接过副官递过来的弓箭,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失手,即使在黑暗中看不见手指,她也确信箭头已经瞄准了古登的右眼。
芙洛里猛地放开弓弦,还没等箭矢飞到目标就大喊“冲锋”,然后提起盾牌第一个冲出夜色。狮卫人举起火把,火光闪到了古登,令他转过头来,这下芙洛里的箭矢竟朝着古登脑门而去,古登看得清清楚楚,但已经没有机会躲避。锋利的箭头一举刺穿头盔,稳稳地停在古登的眉心。
古登中箭落马,就落在躺在明亮的火把下面,他的副官、伊斯滕,乃至就近的士兵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全军统帅瞳孔已经放大,谁都无法阻止圣主将他带离人间。恐惧以古登的尸体为圆心扩散开来,令圣主人的血液变得冰冷、手脚变得麻木。
圣主士兵斗志全失,任凭狮卫人从侧翼插进来,芙洛里用盾牌撞开一名敌兵挡在身前的手臂,出剑刺穿他的胸膛。剑刃紧紧地嵌在肉里,芙洛里感到他在颤抖、他在萎缩,那就是害怕真正的形状。被掰开的洋葱不可能重新复原,阵列缺口越来越大,把伊斯滕的御驾也显露出来。芙洛里甩开面前的敌人,想要直接结束整个战争,突然眼角白光一闪,双手长剑的剑刃在芙洛里的头盔边缘擦出火星。
芙洛里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缩了一下脖子后退半步,让一个强壮的男人有机会横在伊斯滕面前。米伦作为国王近卫,总是预先料到陛下何时会遇险,但他仍然没有赶上对古登的救援。正因为此,米伦看上去非常愤怒,威武的贴身战甲剧烈耸动着,制裁罪人的白色火焰在长剑上不停燃烧。
一些狮卫人同样看到了米伦,他们骄傲不已,甚至想击败王国第一骑士。当他们举步向前靠近米伦的时候,先前的斗志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全都像个白痴一样看着米伦身上的白光,有的甚至流下口水。
圣主人好歹只是行动迟缓,仍然能够举起武器作战。他们背对米伦的光芒杀死一个狮卫人——只需要一个死人,血腥味足以抹除刚才的懦弱,重新大杀特杀起来。
芙洛里注意到了米伦身上的光芒,但她没有失去斗志,提起盾牌用全力顶在米伦身上。这女人的力气超乎想象,米伦被迫移动右脚,并挥剑反击。芙洛里的盾牌发出微微的绿色荧光,把米伦的左手手肘压制住,后者不能自如挥剑,不得不单手支持沉重的长剑。芙洛里扭动右手手腕,单手剑差点就能划开米伦的盔甲,米伦左手用力把芙洛里整个人都推了出去,剑刃挥了个空。
芙洛里体会到了一名真正的战士的力量,她还没有站稳,米伦又朝她踏出重重的一脚,长剑从右侧斩来。芙洛里咬紧牙关,用附魔盾牌的正面对准攻击袭来的方向,在剑刃触及盾面的瞬间内侧腿单膝下屈。剑盾相错,米伦的剑高高指向天空,并还在慢慢向自己右边偏移。
芙洛里趔趄了一下,这次她没有把所有力量全部吃下来,但也承受了一般,感觉肩膀火辣辣的疼,可能已经错位。米伦居高临下不停挥剑,芙洛里只有在地上来回打滚的份,她找到一个机会从米伦脚边翻过,看到伊斯滕正在揽起指挥大任重新组织军队进攻。伊斯滕注意到了这位姑娘坚定的眼神,但他有更重要的事去思考,没有认出芙洛里。米伦转身抓住芙洛里的盔甲后领,将她在半空翻个跟头摔在地上,芙洛里的盾牌在空中脱手而出,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
战场的某处,一名龙卫士兵本想轻而易举地杀死面前的一个狮卫人,但一块从天而降的盾牌正巧砸在他的后颈处,敲得他脑袋嗡嗡作响,趴在地上缓不过来。这块盾牌发着诡异的绿光,把失去斗志的狮卫人从痴呆中拉了回来。狮卫士兵猛地一摇头,这才发觉自己还在战场上,随手抄起地上的武器,出于自保地杀死面前的敌人。
这么一来一去,击杀敌将所带来的士气和优势已经被抹平,伊斯滕亲自指挥,效果不比古登来的差。圣主士兵看到陛下仍然像年轻时那样活跃,便团结在一起,全力执行御令。狮卫部队人数不占优势,仅凭芙洛里一人指挥只能保持不亏,进攻的势头放缓了一些,并开始转向撤离。
“放下火把!”芙洛里抢过身边士兵的火把,企图让战场重新变得昏暗,狮卫人一连后退八十米,就快要脱离战线,背后突然又冲来一支骑兵,火红色的装束快要代替火光,照出狮卫人的狼狈。
伊斯滕在御驾上指挥作战,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古登一样的惨剧,几名近卫围在他的身旁举着盾牌。他的战马因为周围混乱的战况而焦躁不已,隐隐向后倒退。伊斯滕在恍惚的火光中伸头张望,近卫士兵急道:“陛下!这样太危险了。”
“去吧古登公爵找来!”伊斯滕喘着气,“我要看到他的尸体。”
“赛克罗殿下已经去找了。”
古登遇难的第一时间,赛克罗就从军队靠后的位置冲过去,但士兵也随之移动起来,形成阻碍前进的乱流。年轻的王储扒开人潮,一点点靠近古登落马的位置,却发现几个背对自己的狮卫士兵。赛克罗气得眼眶发红,从后面撞开敌人,发现地上只有一顶扎着断箭的头盔。赛克罗把怒火发在狮卫人身上,忽然有人抓住他的肩膀,赛克罗以为又有敌人来,回头又要胡乱动剑,却发现是满脸冷汗、披头散发的古登公爵。
“古登公爵!”赛克罗惊喜地抓住他的肩膀,“你还活着?”
“圣主庇佑,只是旧病复发。”古登伏在赛克罗的背上,说话声很虚弱,“干好了,快把我的消息传出去,再带我去找陛下。”
赛克罗叫来几个士兵,士兵看到活生生的古登便开始疯了一样地欢呼,把消息带给战场上的所有人。圣主人受到鼓舞,一举将狮卫人推了出去,芙洛里被伪围困在龙卫骑兵之中,无法紧跟部队。
赛克罗和古登慢慢挪会还算安全的中军,伊斯滕一眼看到古登,很想下马迎接,但被古登伸手制止了。“您不能下马!士兵会误解的。”
伊斯滕闻言尴尬地缩回脚。古登重重喘息:“请陛下恕我不能继续指挥军队,胜利在您的亲自领导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古登话音未落,一颗巨大的火球拖着浓烟尾巴从士兵头顶划过,狮卫城上的火炮在方汀的指挥下开始齐射,落在先锋阵列中,偶尔几颗会冲到伊斯滕阵前。
万人大军集结在一起就是一片待收割的麦田,伊斯滕令士兵逐步分散,但这需要时间。两轮炮火过后,圣主明显减少了,不规则的弹坑中横七竖八地留着焦黑的残肢,活着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免站在弹坑之外。
火炮容易报废,两轮射击后,沉重的钢铁炮管就冒出过热的青烟。为了以后的战斗,方汀退下士兵,令剩余法师上前。法师们用尽全力扔出火球,但最多只能够着不断接近的攻城塔,塔壁木材不易燃烧,更多时候火球会被弹开,只有方汀大师的火球才能真正阻止他们前进。
圣主军阵内,和狮卫人脱节的芙洛里还在战斗,在她面前的是坚不可摧的王国第一骑士。焦急的狮卫将领不允许自己抛弃将军,重新组织部队冲了回去。
狮卫人不顾一切地扑向米伦,结果可想而知,他们在碰到米伦的身体前就会失去力量,变成一个无意识的空壳。芙洛里的副官搭住芙洛里的肩膀拉她后撤,米伦被狮卫人组成的人墙挡住无法行动,眼睁睁地看着芙洛里拉下头盔面罩,消失在混杂的人群中。
米伦绕开狮卫人,想要去寻找芙洛里。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如果能把芙洛里带到陛下面前,这场战斗就可以尽快结束了。所以他跑到每一个狮卫士兵身边,扳过他们的肩膀,打开头盔面罩,去看那些人是不是芙洛里。如果不是,他就重新把士兵放下,急匆匆地离开。原本打得你死我活的狮卫人和圣主人被这么一搅和,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直到米伦走远了才清醒过来,继续你一剑我一脚地厮杀。
此时芙洛里已经在掩护下脱离战场,她一路砍杀,赶走追击的龙卫骑兵,回到伏击地点,这里至少还有近百名弓箭手,但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少,射出去的箭矢落在万人堆里,也只不过等同于雨滴砸在身上。
“准备撤退,”芙洛里喘息过后向将士们下令,“再往南移动一点,那里有一座小阁楼,试着在那里战斗。”
弓箭手收到命令后开始移动,小庄园就在南边数百米的位置,那里还有大片农场农田。唯一的阻碍是,这一段看似短暂的路途中会有龙卫人来骚扰。骑手移动快速,会浪费许多弓箭,芙洛里拉上十位勇士率先跳出来,朝着龙卫人大喊:“嘿,你们这群懦夫,在陪你们的女人逛街吗?”
龙卫人听到骂声,毫不犹豫地转向芙洛里,挥舞链锤或长剑砍倒几个狮卫士兵。芙洛里用盾牌撞外龙卫战马的马腿,一剑刺近它柔软的腹部。战马立刻软倒下来,差点把芙洛里压住,芙洛里放弃剑刃连滚带爬逃出重压,等自己的士兵上解决龙卫骑手。战马因为失血过多而不再奋力挣扎,这个时候芙洛里再脚踩住它的身体,把剑抽出来。
年轻的王后和十名勇士顺利吸引到了大部分龙卫人的注意力,弓箭手们冲出掩体,一脚踹开小庄园的小门,小木板飞出老远。这个庄园气氛诡异,阁楼墙体有大面积烧焦的痕迹,却完好无损地屹立着。当士兵推门进入昏暗无人的阁楼时,都不约而同地感到脚底痒痒的。但疑惑归疑惑,他们面临的是生与死的战斗,容不得在一栋小楼里面犹豫,十几名弓箭手跑上楼去,寻找窗口向外攻击,其余人到前方的农场寻找位置。一名士兵在奔跑时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跤,回头一看,平坦的小路上竟然鼓出一个小土包,显得非常突兀。士兵来不及多想,继续向前跑,并在关牛的圈子里找到掩护,开始向敌人发起攻击。
农场的位置已经离攻城塔不远,落后的高塔会从狮卫弓手面前经过。出于自卫,弓箭手将箭头瞄准了推动攻城塔的奴隶。将领伸手阻止他,如果高塔停止移动,大量圣主士兵从塔里涌出来,遭殃的反而会是在农场里的各位。
即使法卫人的奥术破坏力再大,攻城高塔仍然在缓缓推进。东北城门不得不做好抗冲击的准备,城头一些老兵拿起近战武器准备作战。
三分钟后,一幢攻城塔冲出火球制造出来的烟幕,把踏板平稳地推倒在墙头,高塔上层被打开,圣主士兵在里头憋得太久,被狮卫城的火把晃得眼疼。方汀趁此机会把出口用屏障堵住并不停往里挤,压迫感令士兵无法动弹,就好像被一个巨人重重地踩了一脚,骨骼不堪重负开始碎裂,内脏被压得扁平,鲜血从嘴巴、眼眶等缝隙里挤出来,透明的屏障上印下一张张血脸。
以方汀的力量,最多能管住两幢高塔,后续塔楼不断与城墙接触,圣主士兵还是涌向方汀。大师不得不停止施法向后退去,面前的敌人也开始跳上城墙挥舞剑刃和长矛。
狮卫城里只留了一些老弱,有的甚至不满参军的年龄,平时只不过在乡间拿木剑打闹。可圣主士兵不管敌人到底几岁,即使是孩子也能凭自己意愿杀人。所以他一脚把一个十岁的男孩踢下高墙,墙下夜色浓郁,男孩单薄的身躯没入其中,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老人经验老到,在城墙上上蹿下跳,不熟悉通路的圣主士兵都挤在一块,追击小股敌人的人和大部队撞在一块,狭窄的城墙通道再也塞不下那么多人,几个踮脚站在墙沿的摇晃了两下,最后还是跌落下去。
方汀快步行走,招来一股强风把大批圣主士兵刮下墙头。他在寻找指挥攻城的将领,如果能知道他的为人,或许有机会让他放过城里的居民。他走了半条东北城墙,终于看到一个颇夺人眼球的亮白色盔甲,贝瑞德·查美伦亲自率军攻城,他年轻迅捷的身姿令人赞叹。
方汀眼中一亮:“贝瑞德、贝瑞德殿下!”
“哦,是方汀大师,好久不见!”贝瑞德停下脚步向方汀挥手。这时有一名狮卫士兵想要攻击他,贝瑞德猛地俯身,轻易把那士兵整个扛起来,扔下城去。别的狮卫人看他如此不好惹,赶忙逃开了,所以贝瑞德很快就走到方汀的面前。
是贝瑞德来攻城!这是圣主的眷顾!方汀差点笑出声来,他咽了口口水:“殿下,城里还有居民,我等虽然是对手,但没必要伤害无辜的人。”
“您说得没错。”贝瑞德点头道,“我军也是出于收复狮卫城的目的而来,如果各位不伤害我们,我们甚至不会攻击士兵。”
“这!”方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伊斯滕陛下的旨意吗?”
“不,这是我擅作主张。”贝瑞德瞪着漂亮的金眸,“不过如果能因此收回城池,您就当是父亲说的吧。”
方汀差点就下达了停战的指令,但他是公爵,是法卫公爵,吕讷的命令才是他的天命。他离开贝瑞德,后者虽说是在指挥作战,但只有某个不识好歹的人上前时他才会攻击并杀死对方,完全不像他的士兵,已经化身杀人魔了。方汀虽然赞赏贝瑞德的品德,但他是否有指挥部队的才能,这还需要考证。
“够了!我看惯你们继承一团了!”贝瑞德突然大吼,“列成三排,不要乱动,快!”
贝瑞德的声音浑厚响亮,每一位士兵都听见了,而且都吓了一跳。圣主人不顾背对敌人的风险逐渐列阵,原本混乱的战斗逐渐有了秩序,打头阵的是持盾拿剑的骑士,后头藏着拿长矛的小兵,队列像极了百足的蜈蚣。狮卫人偶尔能找到缝隙攻击敌人,但更多时候是被逼后退。
方汀利用法术把敌人的队列从中间炸开,让狮卫人能继续进攻。他偷偷看贝瑞德一眼,看他是什么表情,有没有显得憎恨自己这个法卫人。贝瑞德并不在意,部队已经有了执行力,可以继续向前推进,攻到城内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