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把毛毯叠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看着萨沙,开口道:“推我出去走走吧。”
雨后的芫花街,上还带着些许被雨水冲落下来的花瓣,因为这里是花都,萨沙推着伊诺走在芫花街的街头,慢悠悠的走着。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伊诺看着芫花街的那些居民,平静地开口问道。
“是的。”萨沙点了点头,确定的回答道。
“那我应该有拖累你了。”伊诺自嘲的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开口说道:“其实你当时就不应该把我救出来的,活着,对我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
“以前的时候是件很痛苦的事,但是现在我认为不是了。”萨沙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是一起活下去的,不被往事所困扰。”
伊诺伸手摸了摸自己喉咙处的结晶,却并未摸到。
“以前你说过,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你也说过,你不想做出自己的选择。后来你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去追随什么,我也不会责怪你选了什么。那个时候,若不是年长官留手了,其实我们是逃不出来的。”
萨沙微垂的眼帘,看着伊诺一头白发,平静地说道:“你当初想要靠着牧群的能力去控制浣生长官身边的人,虽然有一定的效果,但是你还是太小瞧了长官身边的那位。”
“是的,我太小瞧她了。”伊诺自嘲的笑起来,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第一轮最有把握的射击全部都被那散落的盾给挡了下来,而那个女人只不过轻轻地一挥剑,自己与牧群之间的联系便已经断了。
然后她挥下了第二剑,自己的脚踝处就像是被烧了一样,跪倒在地,他只能看着那个女人朝自己走来,若是不浮士德最后的源石技艺,自己早就已经倒在了她的剑下。
“事实上年长官和浣生长官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伊诺转过头去看着他,
迎着伊诺的目光萨沙平静地说道:“我告诉他们的。”
“为什么?”伊诺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
萨沙停下了脚步,轮椅不再前进,他低头认真地看着伊诺,开口道:“因为不想你死。”
“你以前问过我一个问题。”萨沙再一次推动了轮椅,正视着前方平静地说道:“你还记得吗?”
伊诺沉默了片刻,并没有想起来,“是什么?”
“你问我活着难道不痛苦吗?”萨沙想起了那天的事,已经过去有十几年了。
“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我说很痛苦。但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
“这样。”伊诺点了点头。
芫花街的街道上,年轻的黑发青年正推着白发的青年走在街道上,聊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很多悲伤的事,也有一些让人开心的事。
........
龙门上城区,靠着朝陇山饭店的那座山,半山腰上有着一栋豪宅。
魏彦吾看起来和十年前的差别不大,只不过那一头红发之中也夹杂了几缕白发,眼角也出现了细微的皱纹,他靠在自家院子的泳池边上,享受着日晒。
泳池里,年仅四岁的女儿正套着游泳圈和母亲正在嬉戏,打着水花,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魏彦吾撑着身子,看着那边微笑着。
不远处的朝陇山饭店,近卫局副局长星熊警官正在和近卫局局长诗怀雅警官喝着酒,一边感慨地说道:“再过几个月陈就要结婚了,你去不去那边参加婚礼?”
“去,肯定去。”诗怀雅喝了一杯酒,“我这辈子都没想过那个家伙居然也有穿婚纱的一天。”
炎国长安城郊外,有一些大人物正在聚餐,以往的年轻人们也都快要到四十岁了,即便容貌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是身上的气质也都因为这些年身居要职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这酒桌上的人,却不会有那种上下之间的差别。
他们是如今是炎国最重要的一批官员,有礼部尚书,抚远将军,朝歌总督,从很久之前这些人都全都认识,也是从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会逐渐成为这样的人。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晖洁,你什么时候和浣生办婚礼啊!”礼部尚书林众业对着陈敬了一杯酒,调笑着说道:“我和你嫂子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再这样下去,到时候辈分可要脱节了!”
陈撩了撩耳畔的鬓发,微微低着头,酒桌上的人都下意识的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之后,陈小声地说道:“他这次从卡兹戴尔回来我们就办婚礼。”
陈停了停,又补上了一句,“在宫里办。”
酒桌上的人都哄闹成了一堂,一齐站了起来对着陈敬酒,笑着说着祝福,这是家族之前长达千年的友谊。
子受从旁边凑了过来,酒杯和陈轻轻地碰了碰,笑着说道:“十年前我在朝歌城看到你们两个的时候就觉得这件事能成。”
“托你吉言。”陈笑了笑,举杯把酒一口喝干,而子受也举杯全都喝了下去。
城外热闹,城内也热闹,宫里也很热闹。
未央宫偏殿此刻云雾缭绕,麻将牌碰撞的声音在宫里回荡不绝,一起的还有老人们因为胡牌的笑声以及给钱时的抱怨,即便这里的老人一个个身家都是数千亿,也会因为一张绿色面额的钞票而内心抽痛。
“碰!”皇帝把牌打了出去,陈道谭喝了一声,然后拿过牌,把面前的麻将牌一推,笑着说道:“胡了,给钱!”
“怎么又是你,陈老头你是不是出老千了?”皇帝嘴里叼着一根烟,说话的时候嘴里不时喷出一些烟雾来,从面前压在打火机下面所剩无几的钞票里抽出一张有些于心不忍的递给陈道谭。
陈道谭一把抽过钞票,压在自己的打火机下面,笑着说道:“陛下,你这么多年以来,每年只会在年关的时候和我们这些老家伙打牌,但是我们不一样啊,我们经常可以打。”
陈道谭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每每的吸了一口,“再说了,晖洁她不是过段时间就得完婚了吗,你这个当干爷爷的也得有点表示才行。”
陈道谭对着对桌的皇帝搓了搓手指,嘿嘿的笑了一声。
“陈老头,你别高兴太早。”皇帝一边洗着面前的麻将牌,一边说道:“等到老祖宗完婚的时候你陈家也别想跑,亲王结婚,你这礼总不能太过于寒碜吧。”
“陛下,老陈,你俩这么一说,亏得可都是我们了。”一旁的林太尉苦笑着说道,引来了其他桌的那些老人的附和。
“妈的,搞得你们家这么多年结婚的人我和陈老头都没送似的。”皇帝小声了骂了一句,摸了一张牌,开口道:“我从你们这一份礼都没拿到过,陈老头家里一代单传,你们呢,隔个几十年就得送好多份礼,尤其是你。”
“东风。”皇帝打出一张牌,开口说道:“前些年林众业那小子生儿子的时候我没送吗?”
“诶诶,陛下,别说了。”林太尉苦着脸,心中有些后悔,刚才就不应该说的,然后摸出一张牌来,“发财。”
“算你识相,记得到时候多送点来。”皇帝的身子微微往后仰起,伸手摸着那张前面的麻将牌,微微的眯起眼睛,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九万,自摸!”
“给钱。”
皇帝的钱还没全都要赢回来,不过皇宫里的牌局还在继续,也不会这一天就结束....牌局大概就会变得多起来,几个老人,在宫里的园子里打着麻将牌,抽着烟,聊着小辈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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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生在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女人面前放下一朵白菊,感谢她将自己从地底挖出来,提着一瓶酒,坐上了墓园外的那辆车,车子停在卡兹戴尔的王宫之前,他走了进去。
凯尔希正穿着一身长袍坐在宫里的塌上处理着事物,看着浣生走进了,瞄了一眼浣生,继续低头处理着事,“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浣生把酒放在了桌子上,盘腿坐在了塌上,开口说道:“从十一年前和你在朝陇山喝过那杯酒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酒了,现在过来看看特蕾西亚,刚好可以一起喝一杯。”
凯尔希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些就惊讶,虽然她知道浣生几乎没有在公共场合里喝过酒,但是她真的不知道从1099年那次在龙门喝完酒之后,他就真没有碰过酒了。
“这么久没喝过了,你行不行啊?”凯尔希把桌面的文件放到了一旁,从下面的暗格里拿出两个酒杯,放在桌子上,开口说道:“而且喝酒也不准备的充分点,难不成让我和你一起对着嘴吹吗?”
浣生尴尬的笑了笑,打开了桌子上的这瓶酒,暗红色的酒倒入两个杯子里,在带着微光的王宫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浣生喝了一口酒,嘴上沾了点红,平静地看着凯尔希,开口说道:“你觉得我那个想法怎么?”
凯尔希也喝了一口,微微的皱着眉头看着浣生,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怎么样。”
浣生并未觉得有什么失落的地方,然后笑着开口问道:“有没有兴趣一起来?”
凯尔希无语,第二杯酒倒了上去,在想了很久之后,她看着浣生,点了点头:“等卡兹戴尔的事情搞定了我就过去。”
“那我等你。”浣生的话回荡在王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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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之后,切城国际机场,浣生站在机场的草坪上看着泰拉的第一趟航班从头顶飞过,然后点了一根烟,感受着口中熟悉的酸涩,看着烟雾缓慢的消散于眼前,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笑的很好看,让人很想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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