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伯扭头看了看窗外,夕阳落幕,天边已被一层薄薄的光晕所笼罩。
“老田,咱们一起除去看看这夕阳吧,过了今天,只怕以后便再无机会了。”
屈衡点了点头,搀扶起摇摇欲坠的昭伯,缓缓地朝着门外走去。这是数天以来他第一次鼓足勇气走出这道门。
门外的世界缤纷多彩,清风拂面,鸟儿不时地在两名垂暮的老人身边徘徊低鸣,似在窃窃议论。两人走出竹屋,步履蹒跚地朝着竹林深处移动,背后投下夕阳残留下来的靡靡身影。
“老田啊,若有来世,你为君,我为臣,你说好不好!”
良久的平静后,接踵而至的是屈衡爽朗开怀的笑声。
“哈哈,若有来世,若有来世……”无尽的笑声回荡在整片竹林中,恣意而又癫狂,昭示着这世上最刻骨铭心的沉痛和无奈。
远处,谢明月的目光随着两人背影的渐渐远离变得深邃明澈起来。
“两名曾经叱诧风云的人物,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凄惨谢幕,实在是令人唏嘘。”一名侍从扼腕叹息道。
另一名随从道:“不这样,又能如何呢。屈衡是九歌之首,在北方绿林声誉已经到了无人敢逆的地步,圣上早已视他为荆棘,除去他也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太上皇这边,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等回朝后又该如何向圣上交差呢?”
谢明月不慌不忙道:“咱们就说情报有误,昭伯为太上皇一事实为误传即可。相信我,这样的结果远比将太上皇的死讯上报于圣上要强过千百倍。圣上非是等闲之辈,自然明白其中的关窍。他们两个人的死对于现在天下的形势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也是圣上愿意看到的。”
“圣上,真得是令人敬畏的人啊!”两人有感而发道。
谢明月没有回应二人,只是专注地看着散落一地的九歌配玉。这些玉都是屈衡在离开的时候抛下的,和地上的杂草碎石混杂在一起,肉眼难辨。
他来到其中一块玉佩前,弯下要用匕首除去周边的野草,显露出玉上面清晰的纹路。
“这颗玉象征东皇太一,看来他的主人已经将它舍弃掉了。”由于上面沾有剧毒,谢明月并没有将它拾起,而是在一旁静静打量。
一名随从嘲笑道:“这些人平日将它戴在身上,还真当自己一个个都是神仙了。”
“还是毁掉它吧,这样沾毒的物件留在世上终究是个祸害。”另一人皱起眉头道。
谢明月站了起来,道:“不必了,就让它们静静躺在这里吧。孔子有言,夫昔者君子比得于玉,这些人以玉自比,非是凡人,纵然落得个身死的结局,也不负九歌之名。这楚地人杰地灵,百姓个个尊崇屈子,行事作风无拘无束,追求自由,无怪乎屈衡想要在此建国。但是九歌终究为虚幻,将自己的情怀寄托在这样不切实际的理想上,注定他们从一开始便踏上一条荒唐的不归路。”
“人道是乐土难寻,仙境难觅,其实如果屈衡能够像卫松疾那般做一个爱护百姓,勤于治理的好官,百姓受到他们的庇护,安居乐业,那么像这样的地方又怎能算不上乐土?须知守护一方土地远比开拓一方新土来的容易,来的现实。”
侍从恭维道:“大人您不就是这样的好官么?”
“好官?”谢明月微微一笑,表情令人琢磨不透。
他拍了拍手,整理衣衫,对众人道:“最后的一件事也已经完成了,咱们回洛阳吧!”他回首望了望身后此起彼伏的山峦,叹道:“但愿此生还有机会能够再拜访这里。”
夕阳西下,三人骑上马,丛林间的小径朝着北山栈道的方向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