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我为他完成了这个任务,他很高兴。
然后他去了苍焰关,带兵驻守在那风沙蔓延的地方。
很奇怪的是,在他走后不久,我开始想念他。
他似笑非笑的模样;他慵懒魅惑的模样;他阴狠嗜血的模样……有关于他的一切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以为自己看过了太多青楼里的鱼水之欢,此生必然不会爱上任何人,然而这终究只是我以为,我终是爱上这样一个潇狂魅惑却又阴狠锋锐的男子。
我站在窗前,将目光越过房屋绿柳、越过千家万户看着皇宫的东边,那里有他的翼王府。
有一次他刚回到临阳城的那一夜,便跑来了万花楼。
那时候已经深夜,我被敲窗声惊醒,打开窗户,看见满身酒气的他。
他没有戴银白色面具,想是怕别人认出来,竟选择了爬窗户。
他跳进来,怀里抱着一坛女儿红,大口大口地灌酒让他的衣襟都湿透了。
我扶着摇摇晃晃的他坐下,他却是喝的眸眼恍惚,有些神志不清。
他这样的模样,少了平日的邪肆阴狠,分分明明的褪去了锋芒毕露,添了几缕孩子气。
我虽有些害怕他,但以往却从未听他骂过不雅的脏话,而今日,从他断断续续的话里,我还是听出了他在骂一个人。
他用不雅的脏话骂了安王轩辕尊,然而他的语气,却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说他有多恨安王,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像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惹了他生气,他不高兴了便说出这些不雅的脏话发泄一般。
他醉了,却仍然念叨着,“轩辕尊,我会亲手杀了你。”
这话他说了很多遍,有时候是带着一股子的狠劲和杀意的,有时候却又带着一丝怅惘迷茫。
我知道他素是喜怒难测,便不敢轻易接话,只是恍然觉得,或许这个人并不恨安王,他只是在意安王罢!
我将他扶起来,让他躺在了床上。
我想着便让他好好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释然了。
今夜我可以去遥华那里睡,可我刚要走,他却拉住了我的手。
他将我拽到了床上,死死的压住了我的身体扣住了我的双手,他将我的衣服撕开,俯下身强取豪夺。
我抬眼看他,却发觉他的眸子里除了情。欲之外,还有一丝晦暗不明的痛苦。
他彻底的醉了。
我知道,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终究是爱着他的,即便他的心里我什么都算不上,我却仍然放任了他的强取豪夺。
第二天一早,我醒过来,他仍然在睡梦里。
我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颗守宫砂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转眼看着睡梦中的他,敛去了往日的锋芒和阴狠,他像个孩子一样。
或许等到他醒过来,他并不愿意正视昨夜的欢好,所以我穿上衣服,默默的离开了房间。
我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他或许知道他昨夜的强取豪夺,也或许不知道。
然而不论他知不知道,这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在他心里,什么都算不上。
后来,他说有人在暗中调查我和他的关系。
他让我谨慎些,说他以后可能不来万花楼了,会另外派人来与我接头。
我想,他不来也是好的,或许可以断绝我对他的那些感情。
七月中旬的时候,西域派遣使臣来我南域商谈议和之事。
那时候,我终于听到了皇上为他赐婚的消息。
以后会成为翼王妃的女子,会成为他妻子的女子,是顾丞相的女儿,温婉大方、贤淑善解的顾小姐顾浅妆。
我多多少少明白,其实他是在利用顾家大小姐,他想要得到顾丞相的支持。
然而我无法确定,除了利用顾家大小姐之外,他是不是也是喜欢着那样一个温柔善解、眉目如画的女子。
这时候我也恍然明白,断绝我对他的感情,哪里会是他不来万花楼我就能断绝的?
我知道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于我而言仿若神祗一般,可望而不可求。
他仿若神祗,我却只是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青楼女子,又哪里敢奢望他的爱情?
我知道自己不该哭的,可我终究泪如雨下。
然而泪如雨下又有什么用呢?
我终归是要擦去泪水,画好最美丽的妆容,为那些不同身份的客人弹一曲琵琶、跳一段长袖。
即便卑微到尘埃里,却仍然要活下去。
某一日,楼里的客人们都在谈论着一个小道消息。
顾家大小姐真是温婉贤淑,炎炎夏日里竟亲手为翼王爷做了解暑的绿豆汤送去,咱们的翼王爷真是好福气。
我站在窗前,将目光越过房屋绿柳、越过千家万户看着皇宫的东边。
他的翼王府里,顾家大小姐是不是亲手拿起汤勺给他喂着绿豆汤?他是不是看着她的眉目如画,笑意盈盈的将勺中的绿豆汤喝下?
想来,必是襄王有梦,神女亦有心罢!
他日大婚,必然也是琴瑟和鸣了。
第二年三月,他终于成了南域新君。
七月的时候,遥华忽然染上了怪病。
八月,我失去了她。
这个单纯而明媚的孩子,同我相依为命的孩子,她才十八岁,可我终究还是失去了她。
遥华死的那一夜,天上的月亮特别圆,特别圆。
她在我的怀里,说出了她的临终遗言。
“姐姐,你别哭了,别哭了。咳……咳咳……姐姐,我的这一生虽然很短,可是我却很知足,我知道了爱一个人的痛苦,也知道了爱一个人的快乐,这对于我这样的风尘之人来说,真的很知足了。”
“我的这一生,只在乎着你和他,所以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着,别让人欺负了你。咳……咳……至于他……他……姐姐,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可大家都说他去关外攻打安锦国了,可他家破兵少的,该有多危险?”
“咳……咳……咳咳……姐姐,你当初说他不来看看我是不愿我飞蛾扑火,他不想我越陷越深,你说他若是给了我希望或许才是最残忍的,可是姐姐你知道么,咳……咳咳……我宁愿他不爱我却时常来万花楼听我唱唱曲儿也好,那样的话我还可以看到他……可他不来看我、躲着我,我却是连见他一面也不能够……那些曲子,我再也不能够唱给他听了。”
“咳咳……姐姐,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呢?我快死了,连见他最后一面也不能,我想再为他唱唱曲儿,他说过……他说过我给他唱的曲子,咳……咳咳……很……很好……很好听……”
遥华在我的怀里去了,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离开了这个喧嚣的尘世。
我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他是指我南域的少将军蓝千宸,她这样短暂的一生,唯一在乎的男子,只有蓝千宸。
我和这个单纯的孩子,都如飞蛾,义无反顾的扑向了烈火。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与我相依为命的遥华离开了这个喧嚣的尘世,我活在这世上的唯一一个意义,大概便是那个红衣似血的男子了。
九月初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万花楼。
然而这一次,他是带着数十位神机营的侍卫来的。
他将万花楼的幕后操纵者杀了,操纵者是一个叫绯红的女人,后来我才知道,绯红为蓝千宸效命。
他将我带走了,将我安排在城外一个偏僻的院落里。
九月中旬时,他大婚册后。
我一个人站在偏僻的院落里,孤独的看着皇宫上空因他大婚册后而绽放出的满天礼花。
那一日,我以为自己会泪如雨下。
然而,在这个当真算得上举国同乐的日子里,我却只是孤独的笑了出来。
听说新皇大婚后,与皇后恩爱异常。
我想,他或许真的喜欢着他的皇后吧!
再见他,已是又一年七月。
那一日,我打开古朴的门扉,一股外界的新鲜空气伴随着清风涌了进来。
我微微抬眼,他一袭红裳简装立于高头大马,不浮躁不阴沉的等待在偏僻的院落前。
我知道我的瞳孔中出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隐忍而倔强、沧桑而温郁,有着浅浅的水色,如初冬的晨雾一般。
良久之后,我敛了眼底的所有情绪,终于朝着他走去,立于那高头大马前。
“主上……”我轻轻唤他。
他居高临下的垂眼,声音没有半分温度,命令着我,“抬起头来。”
我轻轻一颤,缓缓抬首看着他。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模样,我如雪的唇瓣上有细碎的牙印,眸中尽是隐忍的倔强。
他猛地将我拽上了马背,一只手捏着我的下颚,勾唇冷冷问道:“委屈了?”
下颚被捏的生疼,心口疼的更加厉害,我强忍着将眼泪倒回心里。
我轻轻回答:“没有……”
我知道我卑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郁的惧意。
不知怎么的,他竟伸出指腹摩挲着我水色的唇瓣,眸光晦暗不明。
“阿莫,我没有教过你,撒谎的后果么?”
我浑身一颤,忽然想起了他残忍的将我的手骨捏碎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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