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听到了那首带了不羁的道歌。
随后,他看到那所谓七首将军座下模样恐怖的异兽,在那人的枪下落荒而逃……
黄天祥记不清那人彼时的招式,只记得那一天的雪光与日光,混着怒龙般的枪影恣意游走。那枪势分明轻描淡写,却又每一击都带了惊人心魄的颜色。
他不由看呆了,竟是没有注意到先前对着黄氏一门恶语相向的众人,早已尽皆作了鸟兽散。直到父亲硬生生地拖着他出来行礼,他才恍然惊觉。
……后来,父亲带着他到了西岐。见他已然到了习武的年龄,便问他想学何种兵器。他只记得自己双拳紧攥,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父亲,我要学枪。”
……黄天祥兴奋地跑向前,忙不迭地俯身行礼。正待躬身,双手却是已然被人托住。他抬头,恰好对上那双深墨色的眼瞳。
虽说有过种种设想。可那一张小脸上,依旧不可抑止地流露出了几分激动的神色。
……
……
长宁偏头,看着自家师兄扶起那小童,唇角不由带起一丝微笑。她看了看那孩子满是崇拜之色的面容,却是大略想起曾在数月前的汜水关下见过。
却听身旁,那依旧一身赤衣的少年开口,面上的神色,隐约带了错愕。
“天祥?”
她低头扫了眼那小童背上的枪套,顿时了然。依稀记起飞鱼对她说过,武成王的幼子正在学枪。正思忖间,却看小家伙已是满脸兴奋地仰首,对着自家师兄露出两排莹白的乳牙。
“哪吒哥哥,可让我和武吉大叔一阵好找!天祥在西岐练了这许久,就等着哥哥来教我枪法呢!”
长宁看着眼前那小童带了兴奋的眸光,却是想起了那时师兄被罚到外门教剑时的情状,顿时有些忍俊不禁。她抬头,却看一侧那名黑大汉模样的道者,似乎已然臊得无地自容。她自然明白这便是武吉,便上前微微一揖。环顾四周,看街上人流依旧,她也只好干咳了一声,示意众人别再滞留在大街上。
黄天祥见此,又是颇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她;却是到底因了周围人多,不曾问她些什么。长宁眼看着小家伙两眼放光地扯住了自家师兄的手腕,硬是把人拖进了边上的茶肆。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瞳里,不觉掠起了一缕似是怀念的神色。
——她尚且记得初见师兄时,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专注。果然,不过半刻钟,这同样使枪的两人,便似乎已然忘我。
随口叫了两壶新茶,她默默地坐在一侧,任由对面几案边的一大一小继续讨论着用枪之法。回头,却看一旁的武吉不知何时埋头,顾自喝起了碗里的茶水。
见此,她也只是一笑,扭头看向一侧继续烹茶的店家。蒸腾着热气的茶水在空气中散逸出清香,使得外界街巷上的喧嚣,似是也远了些许。
片刻,那茶肆的门帘似是被人掀开。某个风尘仆仆的道装青年大步走入,正待坐下时,却是无端一愣。
长宁只隐约听得一声带了疑惑的“三弟”,便见那道装青年已然无声走向了这边。她回头看向对面几案,见两人仿佛正说到要紧处,略一迟疑,却是欲要起身。然而,那道装青年却是迅速抬手,示意她勿动。
一句传音飘入耳中。长宁不由回头看向那青年,却见后者已然选了一处空位坐下,面上笑容和煦,仿佛依稀带了欣慰。
——三弟既有如此兴致。且不要打扰他。
她沉默,便也捺下了心底的一丝情绪。随即,便听那人又是一道传音发来。
——在下李金吒,忝列文殊广法天尊门下。不知这位可是长宁师妹。
她颔首,又见那青年微微一笑,传音中多了几分随和。
——愚兄表字明锐。
长宁自是抬手一礼,却见那青年回应后,亦是目不转睛地看向了此刻全然忘我的两人。她见状,却也只是向店家多要了一壶茶,暗自对着茶盏中的绿叶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