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
时间进入仲夏下旬,暴雨如注,雷云滚滚。
在这种天,普通民众一般不会出门,城中各路辅道相当冷清寂寥。
从南城门进入,一条二十里长的十乘大道直通咸阳宫,两侧夹道站满身穿漆黑铠甲的仪仗士伍,长戈林立,黑色旌旗沉重地垂下,满目肃杀。
一列从胶东即墨出发的使者车队缓缓驶来,马蹄和车轮飞溅起水花,雨声大得都听不清车厢里人在说的话。
老实说,这是将离第一次来咸阳。
不喜欢。
他穿越过来快十年了,一来就是在九原城,匈奴破境的时候曾在北境呆过一段时间,之后就是一路向东、出海南下,再之后,全是在南楚。
咸阳对他来说很陌生,好像天生相斥,刚进城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敌意,来自道路两边的士伍。
连吾凑近到他耳边一条一条报出抵达咸阳之后的事宜:
“……先去使者驿馆安顿休整,白魏两位将军将由将军府派人接回,主人今晚早些歇息,三日后携国书上朝觐见秦帝,具体的盟约内容也将在那时与当朝秦臣共同决议。”
一路舟车劳顿,将离闭目养神。
左脸上的剑疤赫然显露,凌厉沧桑,自从公布身份的那天起,就不再用鱼膏遮面。
他缓缓开口:“公孙一定会拿出他拟的盟书版本,必会提些对南楚苛刻的条件,给他的信送出了么?”
连吾微微欠身:“遵主人的意思,送信之人已经派出,稍后就能送达他府上。”
“好,水军是天秦短板,用越氏封锁海岸线、对海边城邑形成压制,是我们能顺利回楚的保障,九原那边呢?”
“已经送去巨子调令,北墨令不日便会将命令下传到每一名北墨游侠,只要主人有要求,他们便会应声而起。”
将离轻点一下头:“嗯,如果我们能顺利离开,那也用不到他们,但愿不用吧。”
此行同来的还有陆启明和顾吟枫,都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陆启明将和将离一同上朝,作为双使者与天秦签盟,而顾吟枫则纯粹是为了顾氏的生意。
战争阻断了天秦顾氏商铺与南郢的所有的联系,现在两国还没有正式恢复来往,平民不得过境,他就找将离走了个关系,进入使者队伍一起来到咸阳。
当然也不光是为了生意,顾氏耳目遍布,需要跟他们获取更多的消息。
一场大战令两国互相都变得一无所知,将离也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就贸然前往。
车队在咸阳城中心的十字路口缓缓停下,那里停了两辆马车,是来接白进和魏仲武的。
他俩同坐一车,此时慢慢驶到将离的头车旁边,两方同时掀起竹帘,隔雨相看。
“云梦君,”白进朝他端了端手,胡子颤动一下,好像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化成两个字:“别了。”
将离颔首示意,又看向魏仲武。
他也跟着白进稍稍端手,但什么也没说,该说的、该骂的、该质问的、该抱怨的全都说了,男人的道别不过两个字:“别了。”
此去一别,此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不见也好,省的两难。
与他们告别后,车队转向朝东,又行了三刻才抵达使者驿馆。
这里被严格看管,有四个队的护卫,里里外外站了个遍,将离从南楚来带来的随行护卫只有十人,加上连吾方亚、顾吟枫和陆启明的两名侍从,南楚的使者团一共不到二十人。
看起来很少。
大家在驿馆安顿好已经接近傍晚,暴雨淅淅沥沥地停了,西边浓厚的云层中漏出些刺目的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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