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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吴帝国前传:第54章 河边青草(2/2)

    “只是”,吴甄看到无关人等都出了厅,继续说道:“既然以后要共侍一夫,有些事情我做妹妹的还是需要先问清楚。”

    “夫人问话,贱婢如实回答就是。”胡婵低头答道。

    “姐姐是哪里人氏?”吴甄问。

    “会稽诸暨人。”胡婵回道。

    “怪不得姐姐相貌如此动人!原来是西施的同乡。那么,为何不找良人婚嫁,而去从了胡玉海贼?”

    孙坚在一边听了,脸气得一红。吴甄当着众人的面提这段往事,显然是想故意羞臊胡婵。他刚想开口呵止妻子,却又看到父亲孙钟在向他摇头。同时,他还看到父亲在用两只拳头互相抵碰,给他发暗号。

    这是孙家多年前在与家乡任侠打架时发明的暗号,意思是:让他们先打,我们看。

    孙坚转而一想,觉得父亲的暗示也有道理。胡婵是见过世面的女子,若自己认为她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岂不是看低了她的手段与身段?

    果不其料,胡婵对吴甄问话早就胸有成竹:“禀夫人!无人愿意天生为贼。贱婢的第一个丈夫死于战乱,后贱婢又给曲阿一家富户作小妾,但因未生下一男半女而被逐出家门,衣食无着,终被胡玉收留。那胡玉虽是海贼,但夫人您也见过此人,着实诚信仗义。明明有几百属下,却在与孙丞比武时恪守道义,毫不耍诈。可见即使是从贼,贱婢也要从仁义之贼,绝不跟从蝇营狗苟之徒。后贱婢幸蒙孙丞祖尉搭救,脱离贼道,为报大恩,便协助官军策反胡玉,设计引会稽豪族周氏参与剿灭许贼,以图洗清前孽。至于贱婢先前服侍于祖府,也仅仅是因为那时夫人未嫁孙丞,若奴婢鹊巢鸠占,便会失了尊卑之序……”

    “姐姐说话真有意思!你入祖府的时候祖大荣也没有婚配,难道这就不算鹊巢鸠占了?”吴甄发现了胡婵答辞中的一个破绽,立即反击。

    祖茂立即替胡婵解围:“嫂子啊!我怎么能和文台比!文台是迟早要做两千石的人,弄不好后世会有个像太史公司马迁一样的大才子,将文台兄的故事记载在哪部列传里呢!后人写到文台的家眷时,自然要把嫂子的名分写得清清楚楚,这样才能给孙家长脸,也能给吴家长脸啊!至于我祖大荣嘛,史家能够略提一笔,我也就满足了,没有人会在乎我的妻子是谁,也没有人会在乎我家的鹊巢里是鸠啊还是鸠蛋啊……”

    说到这里,祖茂眉头突然一锁。原来祖茂的新婚妻子徐嫱被其最后一句话气到了,在下面狠狠又掐了他一把。吴甄看到这对夫妻的样子实在有趣,便笑了出来:“看来祖家的鹊巢容不下两只凤啊!”她转头再看胡婵:“姐姐,幸好,我们孙家的巢足够大,也足够温暖。不过,它也不是大至无穷。”吴甄再顿了顿,慢慢说道:“听说……姐姐最近……生了一个幼子?”

    厅堂内的气氛重新紧张了起来。

    胡婵脸色稍微一变,但她还是立即作答:“禀夫人,是的。”

    “姐姐怀上那孩子时,还是祖家的御婢?”吴甄步步紧逼。

    胡婵回道:“禀夫人,是的。”

    “孩子到底是谁的?”吴甄再问。

    胡婵没有立即回答。但听得铜漏壶的壶嘴里淌下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敲击着厅内诸人的心房。

    “是我的!”孙坚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是你的?”吴甄反问丈夫,“那时胡婵姐姐难道不还是祖家的御婢吗?”

    “但是那个月里我根本没有碰过她!”祖茂也红着脸站了起来:“此事天地为鉴,我祖茂绝不撒谎!”

    吴甄冷笑着对祖茂说:“大荣的话我信!”然后她再看孙坚:“不过那时你应当也已经给吴家下过聘礼了吧!我还记得,尽管那仅仅是一只大雁而已,但难道它也不正代表了你对我的心吗?难道你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意,再去找胡婵姐姐的吗?”

    孙坚被问得一时语塞,满脸通红。

    “哈哈哈哈!”这时候,胡婵突然一反前面恭敬的形象,朗声大笑起来。

    “姐姐,你觉得我的问题很好笑吗?”吴甄眯着眼睛看着胡婵。

    “夫人莫怪,我只是笑夫人还是没有理解尊卑的次序究竟该如何摆放。”胡婵回道。

    “此话怎讲?”吴甄问道。

    胡婵一字一顿地回道:“孙丞去找贱婢,并非是出于对夫人的不尊,而恰恰是为了尊敬夫人。”

    “这又怎么讲?”吴甄再问。

    胡婵回道:“那时山阴官军虽已大捷,但句章贼寇未破,文台苦闷,需要女人排解。战场凶险,不知生死,若无排解,恐怕淤闷于胸,憋坏血气,有违兵事。此事虽然应当由妻子亲力亲为,但既然当时夫人尚未与文台婚配,由贱婢代劳,恐怕也是为您分忧!”

    吴甄听罢脸一红。她想了一想,转头鼓足勇气对孙坚说道:“我当时虽未嫁给孙郎,但确实已心属孙郎。若孙郎需要排解,为何当时不找我?”

    不等孙坚去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胡婵便抢先回道:“夫人!孙丞当时有三条理由不能找你,而只好去找贱婢!”

    “但说无妨。”吴甄好奇地看着她。

    胡婵慢慢说道:“其一,吴家素尚儒风,吴地无人不知其清正。夫人当时还是处子,若有不利门风之事,恐有辱祖先。而我胡婵本就是残花败柳,多辱则不愁,所谓河边青草人皆可踏也。让贱婢做夫人的替身,可谓正当其人。第二,当时孙丞虽已经给吴家下了聘礼,但是按照吴家长老吴彪的意见,除非孙丞在剿贼大战后立下殊功,否则婚约取消。而孙丞当时找贱婢排解时,句章的贼寇还非常嚣张,可见婚约成立的条件当时也至多满足了一半。由此看来,孙丞彼时只能算是半个自由之身,而有半个自由之身的孙郎去与作为残花败柳的贱婢见面,又有何不妥呢?其三,在座的吴功曹、祖县尉与孙静主人都可以作证,孙丞剿贼时不畏危险,甚至敢单人独创贼酋许韶的大殿与其对峙。最终能够全身而退,全凭武运隆盛。但兵事毕竟凶险,一旦有失,恐怕夫人就会失去可依靠之人。孙丞有情有义,之所以不愿在许贼彻底灭亡前玷污夫人清白之身,就是为了能够方便吴家在情况有变时再找新的夫家,不留任何不便于夫人。前汉霍去病匈奴未灭,不以家为的豪情,恐怕也不过如此,夫人您既然熟悉前朝典故,又怎么可以不去体谅孙丞苦心之一二呢?”

    吴甄被胡婵的回答给噎住了,许久都答不出一句来。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开口说道:“姐姐的厉害,吴甄领教了。看来你真会成为文台的一个好帮手。不过,有两件事,吴甄要求姐姐答应!”

    “折煞奴婢了!姐姐吩咐就是!”胡婵回道。

    吴甄点点头:“我曾答应文台纳你为妾。我不会食言。但是,能否委屈你再等几日,容我肚子里的策儿诞生,再将你正式从婢女的地位上升为妾?”

    “奴婢感念夫人宽容!当然得等小主人出世后再说!”胡婵立即拜谢。

    “这才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么,你与文台的孩子,我会视同己出,你我一起抚养。但是在宗族关系上,孩子得委屈一下,等到我为文台生了四个孩子之后再入族谱,这时候恐怕孩子的年龄也要改写,要写到最末。你看如何?”

    胡婵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牙答应了:“就按夫人说的办!”

    “哟!姐姐,答应得似乎有点不心甘情愿啊!你以为我吴甄没能力给孙文台生四个儿子吗?”吴甄骄傲地抚摸了一下自己隆起的腹部。

    “奴婢不敢!”胡婵低头答道。但想了一想,她又的确感到心有不甘,抬头问道:“夫人,奴婢斗胆,也想提一个小小要求!希望夫人不要赐罪!”

    吴甄笑了:“好,姐姐且说来。”

    胡婵回道:“既然尊卑有序,希望夫人以后不要叫奴婢姐姐。或者就直呼奴婢之名。”

    吴甄笑了起来:“姐姐要上好的厢房,漂亮的衣服,我吴甄都答应。但我就是要叫你姐姐!因为我吴甄比姐姐年轻,这是事实!”说到“年轻”二字的时候,吴甄收起了笑容,用得意的眼神端详着胡婵眼角淡淡的鱼尾纹。

    胡婵不再说什么了,拜谢而退。

    宴会散场时,孙坚心事重重地跟在妻子身后,一起走向卧房。吴甄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对丈夫说:“孙郎,你毕竟和胡婵很久没说话了,现在就和她说几句话,然后再回来找我!”

    孙坚立即作揖:“夫人仁义!”然后撒腿就走。

    吴甄对着丈夫急匆匆的背影,叹了口气,眼角泛着泪珠。

    孙坚看到胡婵后,什么也没问,劈头盖脸就一句:“孩子呢?”

    胡婵从一个祖家带来的奶妈手里接过一个襁褓,递给孙坚,说道:“孙郎,这才是你的第一个儿子!”

    孙坚打开襁褓,看着已经熟睡的婴儿甜美的美容,也暗暗流泪了。他呢喃着:“明明是我的儿子,但就是不能上户籍……我堂堂一个县丞,竟然没有法子给儿子上户籍……我对不起你……儿啊!”

    眼圈同样发红的胡婵抓住孙坚的手,说道:“孙郎,你至少得让他有个名字!在上户籍之前,至少家里人得知道他的名字啊!”

    孙坚一时没了头绪:“这……对啊……但……我一时没想出应当叫他什么名字好……”

    “我已经想好了!”胡婵坚定地说道:“叫孙朗!我希望他终于有一天活在朗朗青天之下!”

    孙坚点点头:“就依你!叫朗儿!”

    两人再拥抱亲吻并寒暄了几句。尔后,孙坚便与胡婵母子道别,匆匆赶回吴甄的卧房。为抄近路,他直接穿过了日字院花园内的草丛,踩踏了几株脆嫩的青草。而被踩平的草叶,在孙坚走后,复又倔强地抬起自己的身姿,叶片上的水珠则映现着挂在黑幕上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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