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回来了。”她转身,进屋,牵着孩子的手,掩了房门,再不等那注定等不到的人。
听轩小筑,他即便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地儿,一草一木都再为熟悉不过,他跨进院子便深嗅一口,满口鼻的清冷雪水味道,可那其中他仿佛还能闻见记忆中那人身上的幽香。
屋里所有的摆设原封不动,他也只将其中一间客房布置成了书房。
换了干爽的外衫,他连斗篷上的雪都懒得抖落,径直做到书案前,打开谁也不知的暗格。
那暗格之中,一樽瓷娃娃,那娃娃穿着红衣,眉目浅笑,和记忆中的那人形态相似,一香珠手串,每个珠子上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是他和她相貌的春宫图。
爱一场,所剩无几,便只留了这两件小物什而已,一如如今的他,什么也不剩下。
“启禀大人,第六小队在昭州任务之时,与夜殿交手了,请您示下。”门外有手下的人在轻声回禀。
他屈指敲了敲书案,悄无声息地将暗格关上,良久才开口问道,“太后如何说?”
“能拉拢则拉拢,不能便打压。”门外的人回答的飞快。
在这声音中,他倒想起那个夜殿之主来,那样心机深沉的男子,也还是回到了她的身边,只不过到如今他都觉得自己做的最成功的地方,便是在那人和她之间埋下拔不出的钉子。
“知道了,下去。”他应声,将人屏退。
视线扫过书案,是卷账目,明面上凤家家主继承之位落到了三房那边,可实际掌管的一应都是他,就像以前,他为傀儡,操控的人是凤静般。
他该是算心想事成吧,所想的所要的,都在手中抓着,可终究心上还是空了一块,终归还是有一样东西不会属于他。
昭州啊,那人在昭州,她也在昭州,他和她最美好的日子也是在那,那些都是他的前生……
他肆意潇洒的恣情过,甚至任性地离家过自己想要的,他的前生为自己。
后来,在家族规矩面前,临到选择的时候,他才知,原来自己骨子里世家的气息已经深入骨髓,他无法做到不管不顾,看着凤静被舍弃。
他的堂哥,那般天才的人物,怎么能陨落呢,即便要被舍弃,那也该是他才对,那一辈子他就没为生养他的世家付出过一件事。
恍若一夜之间,他便成长。
所以即便再不舍,他还是离她而去,回到这个让他厌烦可却无法彻底决裂的地方。
生死一遭,形如脱胎换骨,今生的无名,只是为世家而活的人。
男儿的责任和担当,理应如此,只不过他过了两辈子才懂。
所以当他再次踏上昭州这块土地,他以为自己会无法自持不能自己,可那刻胸腔的平静一如积雪缓缓消融,无声无息,他骑高头大马从那坊间而过,都可目不斜视,不该想的他便真半点都不再去想。
和夜殿的交涉并不顺利,他知那人是何等的心高气傲。
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各不相干。
不过,他能看到那人在他揭了兜帽之后诧异的神情,他也觉这算是胜出一分。
他是没死,在那边缘,体内寒毒爆发,明明该是重伤的身子,硬是点滴的血都流不下来,卜老来的也及时,这之后就是再顺利不过的将伤口缝合,此后又花了半年的时间调理体内的寒毒,用大热之物将之消融。
一饮一啄,他也不知该说是天意还是因果,毕竟谁也想不到,他为她换血解毒,最后那寒毒还能救他一命。
他没去见她,在她心里,他早是不存在之人,又何有相见的必要,而且他也能看出那人现在对她的在意,再纠葛多了,也只是大家负累两败俱伤的局面,他有那段最美好的日子,早学会知足。
她若过的不好了,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只过了一夜,他便如来时般急匆匆地离了昭州回京城。
他的家,在京城。
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冷,雪后的冬天,并不见得能暖上一分,还在城门口,他便下了马,拉低兜帽,将马儿交给手下之人,他一步一步从坊间走过。
有脚印逶迤,斗篷边摆翻卷,他从热闹的人流之中穿过,像流水般静谧,看着他人的热闹,他露在外的唇线上扬,无人能见暗影之中他的星眸是何等颜色。
他不知从何时起,喜欢上看他人的平凡幸福和热闹,纵使与他无关。
然而,他才走到凤家大门口,还没来的及拐入侧门,便见凤家一院子火光冲天,在雪色的的天地间异常的醒目——
那火光方向,赫然是他的……听轩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