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交界――蛮井。
边界荒无人烟,空气中带着沙尘的味道,长路漫漫,一望无际的平原,极远处有几家住户的石墙屋堆积在一起,几个小点,像是证明即使是这样的地方也可以有人住。
傅朝夕和母亲出了城门行走了两天,疲惫至极的时候遇见辆马车,赶车的就是住在那几家中石墙屋的阿权。
阿权是牧良大户人家的长工,年纪不大。战事即将要开始,他担心家里的亲人,所以跟主人家结清账,买了些必需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启程回家,出了城门就碰见了傅朝夕。
听说他们要越过蛮井,前往南越以南的禽荒之地,旅途遥远而艰难,两个人又是徒步,阮庆舒已经有虚脱现象,阿权热心,央了两人同坐马车,捎他们一程。
阮庆舒身子歪在傅朝夕身上,阿权回头见她脸色不好,从怀里掏出个梨子,扔给傅朝夕:
“让老人家把这吃了,她怕是要脱水了。”
“谢谢。”傅朝夕唤起母亲,把梨子交给她,又对阿权说:“小兄弟,从这到南越还需要几天?”
阿权颠着身子想了想:“再有一天我便到家,从我家到南越还需两天,若是要再穿过南越,单靠走要七八天,慢要十天半个月……”
傅朝夕心里权衡,母亲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阿权接着道:
“兄弟,你不如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南北军现下交战在即,想要穿过南越绝对不容易,我们家常年待在交界的地方,自己有保命的地方,你和老人家躲上个半年时间,过了风头再走也不迟。”
马车上人多,马儿走的吃力,阿权拍拍马儿的背高声道:“马儿马儿,你加把劲,回了家喂你一顿大餐!”
傅朝夕左右思忖阿权的话,他觉得可行。
这一路上如果顺利就单单只是个脚程的问题,如果不顺利,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他自己无妨,但总要保证母亲平安。这样想着,嘴上便答应下来。
“阿权,谢谢你。”
阿权笑着挠挠头,嘿嘿笑着,鞭子甩在马儿身上,走的更快些了。
……
阿权家里人口多,四个孩子加上父母两个人,阿权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上面两个姐姐,底下一个妹妹刚满6岁。
傅朝夕和母亲到了的时候阿权的小妹妹在门口玩石子,看见阿权和傅朝夕,她拍拍手转身跳着进屋里,脆生生的喊:“阿妈,哥哥和一个大哥哥!”
阿权的母亲听的糊涂,从土胚的房子里出来,阿权大声喊:“阿妈!我回来了。”
母亲将他拥进怀里,拍着他的背,笑声爽朗亲切。然后她看见傅朝夕母子,她下意识的盯着他们看。
傅朝夕上前一步,阿权赶紧介绍:“阿妈,这是路上认识的傅大哥,现在战事乱,我邀他们暂住家里避避风头。”
阿权的母亲满眼的警惕,听阿权讲完眼神稍微缓和些,伸手请他们进去。
阿权小声说:“我阿妈因为不会说话,所以比较害怕生人,她没有恶意。”
傅朝夕点头:“不要紧,打扰了。”
阿权一家好客,交界的地方本来就人烟稀少,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过往当兵的也鲜少骚扰,最多是歇歇脚讨碗水喝。
傅朝夕要在他们家短住,他们自是很欢喜的。
中午时分,阿权的姐姐烧了菜,一点蛮井地区的野菜,配上粗面馍馍,阿权从牧良捎来的特产,母亲取了一点备上。
阿权的父亲从外面回来,老人两鬓已白,面容是日晒风吹后的黝黑,声音低沉粗犷,听过阿权的解释之后,好客的邀着傅朝夕坐下。
粗茶淡饭,傅朝夕吃了几天以来唯一一顿饱饭。
吃过饭,小憩了一段,母亲大概是累着了,还在睡着。傅朝夕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他掏出怀里的木梳自己摸着。
他听她的话离开了牧良,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战事要开始了,霍晋松能不能护她周全。
他千万不舍,想起霍晋松的话。
“你和她十年,我要她一辈子。”
那日霍晋松决绝的对他说,他竟然半点回击的能力都没有。
他无比憎恨自己,如果他也可以斩钉截铁地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他可以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可他做不到霍晋松那样,他和他之间云泥之别,他心底慢慢涌出的自卑感几乎要将他腐蚀,那些他自以为不屈的意志在霍晋松面前全部不堪一击,脆弱的如同碎掉的玻璃。
傅朝夕手砸向石墙,边界的沙尘吹向他,扫过他的脸留下细小的灼痛感,那痛感像是水蛭般贴上他的皮肤。
他仔细记住这感觉,总有一天,他必定要超越霍晋松,必定也要他尝尝如今他尝过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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