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临怀便继续说道：“当时我要求的任务奖励是，终结系统的运转。”

    既然担忧自己以后可能因为系统的缘故，而转世成为异形、怪物之类的非人类。

    所以当时的李临怀等人，便提出了这个需求。

    可不知为何，这一需求却与轮回挂钩了，有了关系。

    说到这里，霁曦的侧脸忽然升起些许红晕，她换了个姿势，身子慵懒地躺在靠椅上，说道：

    “终于讲到重点了呢。”

    “所以后来，你决定换掉任务奖励了，对吗？”

    李临怀点头答道：“没错。”

    霁曦双手抱肩，仍翘着腿，声音轻柔：“记得清楚么？你当时的无礼请求。”

    “很清楚的。”

    李临怀说道：“我换了个新的任务奖励。”

    “由终结系统的运转，换成——”

    “你。”

    空气再次寂静片刻。

    却听霁曦忽地掩面轻笑，笑声如银铃般悦耳，说道：“也就只有你才敢这么说。”

    “你是当时无数人之中，成绩最出众的那一个人，是最快恢复记忆并为下一世轮回做准备的人。”

    “所以说……我倒是很期待你要做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说到这。

    但见李临怀眉头微皱。

    下一刻，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旋即又迅速恢复平静的神色。

    霁曦仍是满脸红晕，只是有些不解，“你笑什么？”

    李临怀便解释道：“主神啊，你自创的剧本……实在太差劲了。”

    “不过也因此，我知道了神级任务的真相，也难怪为何任务内容是依据任务奖励制定的。”

    “大抵上，神级任务的过程，便是为了获得任务奖励而做到的一切相关的努力。”

    “如若做不到，在没有获得奖励之前，将会被永久困于任务之中，直至任务结束。”

    “……”

    霁曦脸上的红晕又明显了许多。

    她听不进后面那一连串分析长话，反倒是挑起了另一个重点，“你说清楚些。”

    “我的剧本，为何就差劲了？”

    李临怀楞了一下，便说道：“记得在这一世轮回中，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以及后续的相遇么？”

    霁曦想了想，便点头说道：“记得，怎么了？”

    李临怀摇了摇头，叹息道：“没有哪个傻子会写出那样的剧本的。”

    “哦。”

    霁曦眼神迅速冷淡了几分，“那似乎我还真对不起你呢。”

    “毕竟啊，你是第一个向我提起无礼要求的低贱的人类；而有关于这方面的剧本，我也因没有经验，不太会写。”

    “让你失望很抱歉呢。”

    她的话声中似是藏着利刃。

    可不知为何，这般生着闷气的表情，实在可爱的很。

    李临怀愣了些许，随即猛然将心中想法抛在脑后。

    霁曦转移话题，继续说道：“好了。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的是——”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恢复记忆的？”

    “我应当将一切线索痕迹都抹除了才是。”

    李临怀长舒一口气，说道：“主神，你大意了。”

    霁曦霎时提起兴趣了，眉头微挑，好奇问道：“说来听听？”

    李临怀便解释道：“综合前几世的记忆，我发现一些线索。”

    “你所有的位面的构建，以及游戏、任务系统的内容发布，都会提前写成大纲、剧情发展。”

    “并依托神术……将其演变为现实。”

    身为主神，霁曦大可不必写这些东西。

    但三千大世界之中，一切事物都必须是要井然有序的，是要环环相扣、不得出任一差错的。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便将这些写于纸上，细细思索。

    当然，她大可以不写这些，任由其发展。

    只不过这样发展下去的位面，定不会长存，很快就会灭亡。

    霁曦沉思片刻，愣了些许，“喔——你……你修改了我的大纲？”

    李临怀说道：“我只添加了一点点设定，那是有关于邪族以及归尘魔帝的设定。”

    “不得不说，当时我只有赌的成分。”

    “现在看来，我赌成功了。”

    “也因此，除了李秋漓以外，我有了第二重恢复记忆的保障。”

    “归尘魔帝甚至取得了你的另一份书稿。对，就是在现实世界时，还是陈曦的你交给我看的书稿。”

    霁曦微微点头，说道：“好，很好……”

    “当时那份书稿，只不过是作为线索提醒你那不是在做梦罢了，却被你钻了空子。”

    “而归尘能够穿透位面的能力，我也以为是他自己的努力所为，我当时以为是自己过于疏忽了。”

    “可以。”

    听起来，霁曦似乎心服口服了。

    能得到身为主神的霁曦的认可，这或许是相当不错的事。

    在历史所有神级任务之中，李临怀的表现已然处于第一梯队之中了。

    李临怀说道：“所以，是我赢了吗。”

    霁曦微笑着点头，“赢了，赢得很彻底，任务完成了。”

    李临怀沉思些许，说道：“但我觉得，我仍输了。”

    闻言，霁曦眉头微挑，提起了兴致，“怎的了，这么一个说法，这么自暴自弃么？”

    只听李临怀说道：“这有些像解谜要素类的游戏。”

    “一切的线索早已摆好了。”

    “解密的答案其实也由出题者拟定好了。”

    “我只不过……在按着你的思路走。”

    “喔。”霁曦说道：“很有趣的想法，为何会这么觉得呢？”

    只听李临怀继续解释道：“便比如说，我修改你的大纲……”

    “可一般情况下，我如何能修改神写下的大纲？”

    霁曦便又喝了一口茶水，手托着下巴。

    她便解释道：“因为，这世上有许多蠢货，连这些思路都跟不上。”

    李临怀摇了摇头，“所以我还是输了，还在你的掌握之中。”

    霁曦笑着说道：“没错。”

    “不过我没说清楚吗？你还是完成任务了。”

    话音落下。

    霁曦忽地缓缓起身，曼妙身躯背对着李临怀。

    “说这么多，也说累了吧。”

    她长舒一口气，视线望着远方夕阳，轻声说道：“那么……人类，告诉我吧，你祈求的最终的任务奖励，到底是什么。”

    “无论任何奖励，我……都会满足你。”

    李临怀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

    他似是陷入了沉思。

    而霁曦也不说话，便这般静静等待着他的答复。

    仿佛两个人都忘了，任务奖励应是先前就已定下的，而不是现在才决定的。

    片刻时间过去了。

    终于，李临怀睁开了双眼，“终结，系统的运转。”

    闻言，霁曦身子微微一颤。

    她转过身，面色淡然，眼神之中满是冰冷之意。

    “嚯，这可与先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李临怀说道：“这场糟糕的游戏该结束了。”

    霁曦眉眼愈发冰冷、凌厉，“你想当圣人，也不知轻重的想拯救三千大世界亿万生灵？”

    李临怀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怕有一天，我还会成为那场游戏的玩家，我有些怕你变态的心理。”

    霁曦转回身，缓缓走上前，“不可能。”

    “你若执意如此，便如其他想要不知死活、想要反抗神的低贱的人类一样。”

    李临怀便说道：“那……我就继续反抗神，你要么再给予我下一世轮回，要么就直接让我魂飞魄散了。”

    空气瞬间冰冷许多。

    霁曦那双金色眼眸之中，已闪烁着无尽杀意。

    对主神来说，想要杀一个蝼蚁，实在是太容易了。

    却听霁曦红唇微启，声音低沉：“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

    李临怀沉思片刻。

    他深吸一口气，今日见得了主神的真面目，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担忧。

    是怕自以为明白真相可还被人掌控于手中的囚禁感，是怕将来有一天还会再次失忆，再次去完成一件件任务，供别人观赏。

    李临怀便继续说道：“我——”

    他才刚开口。

    可下一刻，却见霁曦已然扑了上来，将他按倒在地。

    霁曦便压着他的身子，死死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随后，缓缓低下头——

    “唔……！？”

    李临怀僵住了。

    他只觉嘴唇传来一阵柔软温润的触感，阵阵电流划过浑身。

    似是被吻住了，对方在拼命地索取着，不顾一切。

    眼前的这一幕，是他没有想到的。

    本以为是紧张的气氛，甚至很可能要因此魂飞魄散。

    却不曾想，自己被主神推倒在地，死死地压住——

    “说啊。”

    霁曦视线冰冷，旋即渐渐地消去，金色瞳孔之中，似是闪烁着些许泪花。

    “说你要对抗主神。”

    “……？”

    “继续说啊。”

    “为何不说了？”

    说着，她又吻住了。

    李临怀只觉得，自己仿佛心跳骤停了一般。

    许久都未能喘得上气，几近窒息。

    想说，但是说不出来。

    因为每次在要开口的瞬间，嘴都会被堵住了。

    ……

    不知过了多久。

    霁曦满脸通红，侧脸红晕已然蔓延至耳根子去了。

    她将一缕金发挽在耳后，缓缓起身了，身子无力的瘫软在靠椅上。

    “冷静了吗？”

    霁曦闭上双眼，故作镇静的对李临怀说道。

    李临怀愣了许久，他只觉得身子有些飘飘然，勉强起了身。

    “我看该冷静的是你。”他说道。

    空气再次寂静片刻。

    “呼——”

    霁曦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既然这么固执，那我就解释与你听。

    “你还记得，先前自己说的‘轮回’，这个关键字么？”

    李临怀点头说道：“没错。而且，这与终结系统运转有什么关系……？”

    正因为不知道其中的关系。

    所以，当时的李临怀在思考过以后，便决定将任务奖励改变了。

    霁曦揉了揉发红的侧脸，声音仍还有些颤抖。

    “因为，所谓的系统，就是轮回。”

    李临怀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霁曦解释道：“除非魂飞魄散，否则每个人都会轮回转世，或转世成人。”

    “又或许运气差些，来世只是蝼蚁，甚至只是一粒尘埃。”

    她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不过，曾经发生了一件事，或者说是许多事，一切就都改变了。”

    那似乎不是一段好的回忆。

    李临怀便问道：“什么事？”

    霁曦叹息道：“诸神陨落、轮回坍塌、地府沦陷、天庭破灭……太多了。”

    “神都死了。”

    “我是最后的神。”

    李临怀迟疑些许，内心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这或许又是什么新的设定。

    至少以他一直以来的思路理解，都是这么说的。

    “所以，天地间便失去了秩序？”李临怀尝试着说道。

    霁曦轻抿一口茶水，语气沉重：“最早时候，到处都是已化为白骨的肉身，到处都是游荡的魂魄之体。”

    “因为没有轮回，没有地府，没有人能去引导他们转世重生。”

    李临怀说道：“所以，你便想了系统这么一个解决办法……？”

    不得不说，若真是如此的话——

    那也太大胆，太新颖了。

    可突然间，霁曦却像破防似得，彻底崩溃了。

    “我又能怎么办啊？”

    “我只不过是新生的神，就好像普通人一样。突然间，所有的神都死了，只剩我独自存在，只剩我要独自接下这片烂摊子，要治理好三千大位面。”

    “我想了许多办法，却又想不明白，光是如何安排好轮回转世的秩序，其恐怖的数量就让我快要崩溃了。”

    霁曦语气又低落了几分。

    “仅凭我一人之力，暂时还没办法构建类似于轮回、地府那样的地方。”

    “我只能不断地创造新的小位面，暂时收留已然死去的魂魄们。”

    “可是很快，位面也不够用了，没有地方了。”

    说到这。

    她又停顿了片刻。

    微微喘息过后，霁曦便继续说道：

    “于是，我只得考虑将一部分已死去的人，留在他们自己的位面，并抹除他们关于死亡的记忆。”

    “不过神识魂魄么，是很神奇的，时间愈久，消失的记忆便会渐渐恢复。”

    “我便借由人类写的那些故事，将其创造成幻境、或是位面。让他们不断地接受刺激、恐惧、嘉奖等各种感觉，以此来拖延时间。”

    李临怀身子僵住了。

    这些，都是他以前不曾听到的。

    也是一直以来，霁曦总是藏在自己心中不说给别人听的。

    “拖延时间……所以才是十年一个轮回么。”李临怀说道。

    霁曦微微点头，“嗯。”

    “现在，你终明白为什么了吗？愚蠢的人类。”

    说这话时，她略带哭腔的话语声之中，似乎还有些许埋怨与气愤。

    李临怀不禁问道：“为何，这些不说给其他人类听呢？”

    霁曦摇了摇头，“那些人类……我瞧不上。”

    看来，身为神明的骨子里的高傲，仍然存在着。

    对霁曦而言，只有在任务测试之中有过光彩，令她印象深刻，以至于觉得可以信任的人，才会将心声说出来。

    整个三千大位面，不知多少亿万万生灵。

    这份重担子全都落在她一人身上，确实太重太重了。

    李临怀叹了口气，说道：“又为何那些神都陨落了，只剩你了呢？”

    倘若再多一些神的话。

    想必霁曦也可以轻松许多。

    霁曦说道：“你听说过位面世界树吗？”

    李临怀只觉得这一词有些印象，仔细想了想。

    “记得，似乎是当时装着纯阳圣丹的那个药盒子，怎么了？”

    霁曦轻声诉说道：“据说，位面世界树的每一根枝叶、树枝，都是一片世界。”

    “那是比三千大位面还要更多更多的地方。”

    “而诸神陨落的事，要从其中一片树叶说起。”

    李临怀不禁笑了，说道：“听起来很遥远。”

    “位面之上有大位面，大位面之上又有世界树，套娃呢？”

    又是一个新的设定啊。

    至少对他而言，还是这么一个设定的说法的。

    世界树之上，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东西呢？

    霁曦亦是嫣然笑道：“所以说，宇宙很大，永远没有边界的。或者说，凭我们自己的能力，太遥远了。”

    “故事很长，一言难尽，以后的事，以后你愿意听我一直说下去吗？”

    她的眼神之中似是有光，有期盼，有期待。

    在等待对方的回答。

    “听吗？”

    李临怀沉思些许，说道：“以后的事，我不仅仅只是想愿意听。”

    霁曦笑得更开心了，“那你想干嘛？”

    李临怀说道：“不只是听故事，我还想写故事，将它继续写下去。”

    “谁的故事？诸神吗？”

    “不是。”

    他摇了摇头，说道：“是我们。”

    “将故事写成我们。”

    二人彼此对视片刻。

    突然间，双方都笑了。

    以后的日子，路还很长，时间久远。故事若要继续写下去的话，应当还要很久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