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避开晋国锋芒,向楚后方进一步扩张,十二年间楚国又一次威胁中原。
楚庄王隐忍图强,有鸟不鸣,一鸣惊人,饮马黄河,观兵周洛,问鼎中原,灭陈复陈,伐郑复郑,围宋释宋,中原争相依附,晋国内讧无暇楚顾,遂使庄王一战成名,天下霸主唯楚庄王。
春秋霸主齐桓晋文都是尊王制楚而称霸,秦穆经营西垂,遂霸西戎,宋襄欲效防齐桓而惹天下笑,只有楚庄王威震中原,以霸天下的实力做出了王天下的事儿,连孔子也赞叹贤哉,比较齐桓公似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一种论调认为,楚乃至后来崛起的吴都是蛮夷,与夏的文化不同,然后论证夏文化是怎么影响甚至同化了蛮夷,这个说法究竟合不合适,有道理,也有不完全准确的地方。
首先,关于楚的理解。楚,事实上有两类说法,一是周封的楚,一是僻处南疆的蛮族,或者简单说就是楚国以及楚蛮,这里的楚蛮也即古人所谓的荆蛮。楚人自不断南迁到江汉,筚路蓝缕,楚人是殷商朝的遗民,先人鬻熊是弃商奔周的,不算是跟着周打天下的一个族群。但是周代商以后,也保留了商的一部分文化,并加以改良,形成周独特的礼乐文化。可以说南迁的楚人融合了商周的文化特点,到江汉以后,进一步的融入当地荆蛮土著,因此也携带者南蛮的蛮夷文化。这样看,楚人是商周南蛮文化的一个综合体。
要明确的是,南迁过去的楚人与当地的荆蛮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族群,只是后来的楚融合了荆蛮文化。换种说法,是后来的楚人逐渐统领了荆蛮,又因为南疆的特殊地理与气候,以及当地土著的习俗,本身具有夏文化的楚渐渐的被蛮夷文化所笼罩。一直到楚庄王,可以说是楚人从夏文化到蛮夷文化再到夏文化的一个迁移过程。
楚人南迁变为蛮夷,楚人北进又为夏,不能纯粹的认为楚就是蛮夷文化,这个说法割裂了楚与夏源头上的一脉传承。当然,楚人自称为“蛮夷”,后来齐桓公所谓尊王攘夷,这个夷也说的是楚。但是楚人的自谓蛮夷是有其愤慨的原因的,无非是楚大爵小,不满周的看不起,但是楚人的精神深处是有着夏文化的因子在,他们时时不忘“意欲以观中国之政”,来找回楚人在华夏那里的尊严。用楚人的话讲,我们是“抚蛮夷而属诸夏”,意思就是我们不过是地域在南蛮,我们的目的是领导蛮夷归属诸夏。
在儒家系统中,对夏的理解,是从文化层面的,所谓用夷狄礼则夷狄之,用中国礼则中国之。能行王道,行礼乐治国,便是诸夏,为什么后来楚庄王在史家那里的地位那么高,就是因为楚庄王北进中原的过程,完全是走王道的路子,走礼乐的路子,一改楚人一贯的扩张兼并,反而奉行存亡继绝的文化,这是楚庄王得到孔子赞叹“贤哉”的重要原因。
楚人来自中原,接受了南疆的蛮夷文化,但是不能认为楚就是蛮夷,齐桓公伐楚,一个理由是为什么楚没有向周进贡,这个就确认了楚的诸夏地位,但是因为楚人融合了蛮夷文化,与中原有很大不同,奉行军国扩张,这有悖于中原文化系统,因此干脆将蛮夷色彩浓烈的楚直接呼为蛮夷。这还是从文化角度,楚人从中原过去,接受并浸染了蛮夷文化,你就是蛮夷,后来楚人北进中原实行王道,你就是诸夏。
所以说,判断一个族群是蛮夷还是诸夏,有一个标准,那就是文化上是不是行王道,能行王道,夷狄为诸夏,不行王道诸夏也为夷狄。譬如有说“晋变而夷狄,楚变而为君子”,楚南迁前为诸夏,南迁后为蛮夷,北进又变为君子,这都是文化的不同。也有种说法,楚的高层是夏文化的传承者,楚的臣民是蛮夷土著,综合看,楚文化是诸夏文化与蛮夷文化的融合,楚人有着强烈的诸夏认同,这似乎从楚庄王北进中原的一系列异常变化能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