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一间名为云隐的小庙,但如今僧道杂居,却也并无芥蒂。今日,京中中书令的公子金贺游玩赏春至此,见到这处佛堂所处之地甚为优美,又动了这抢占宅地的心思。那些随行的众人,皆是一群阿谀奉承之货,见到金贺有次意思,自然是更加怂恿。
金贺虽然年过二十,却并未正式娶妻。当日妄陷害曹玉而不成,这驸马的位子便也不用再奢望。他索性纳了几个小妾,这未娶妻先纳妾的事情原本不合礼,所以也就偷偷操办。金贺最喜欢的丫头宝檀如今也是名正言顺的侍妾,今日也随行伺候身侧,依旧妩媚婉转极尽殷勤之能事,让其余随行的宾客垂涎暗羡不已。
金贺来到这小庙门口,看着这破旧的门口,还有内院里形如乞丐的几位僧道,不由嗤之以鼻,掩鼻嫌弃地摇了摇头。
宝檀会意一笑,从怀里取出几枚散香捏碎了拖在手掌中,递于金贺鼻前,笑道:“这庙里一股穷酸腐臭的味道,公子就不必进去了。”
一个名为孙贵的帮闲谄笑道:“公子要买了这地盖园子,自然不用亲自去跟那些下九流的僧道多费唇舌,我一人去打发他们点银钱便可了。”
金贺浅浅一笑,笑容带着几分慵懒和不屑,命宝檀将一包银子交给孙贵,嘱咐道:“办事麻利点。”
孙贵千恩万谢,抑制不住脸上的谄媚笑意。宝檀不屑一笑,斜眼瞟了一眼孙贵,继而牵着金贺的袖子,柔声说道:“公子,这春日里的日头怪热的,我们去桃夭亭里等着就好。”
金贺示意众人随他向桃林中的那处桃夭亭走去,这小庙门口,也就留下包括孙贵在内的寥寥几人。
孙贵将那包银钱揣好,避开身边几人垂涎的目光,狐假虎威地说道:“你们几个在门口等着,待事情办成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孙贵说罢,仰面一笑,大摇大摆地向庙中走去。
门口等着的那几人,斜眼望着孙贵离去的背影,小声呸道:“呸!算什么东西,得了点好处就翻脸不认。”
“孙贵这家伙,外头欠了不少赌债。他得了这好处,还能便宜我们?”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嘀咕着,时不时向门缝里瞟去。
……
孙贵颐指气使地来到这不大的小庙的院中,大声喝道:“这庙里谁管事啊?”
几个衣着褴褛的和尚道士坐在院中角落里若无其事地晒着太阳,压根就没多看孙贵两眼。
另一个角落里,一个身着蓝色云水衫的年老道士,摆弄着几叠经卷文书,也不搭理这贸然闯入的孙贵。
孙贵显然被这些人的不理不睬给激怒,故意将嗓门提高了几分,冲着宝殿喝道:“这个破庙我们公子看上了,你们这些人,拿了银钱赶快散去,去云游还是另谋寺庙道观,各位也就随意了!诶,你们几个,听到没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孙贵正在喝时,突然感觉头道:“莫不是这庙里真有菩萨?公子,要不就作罢了吧!”
金贺内心有些发虚,但面上仍然强装镇定,冷冷说道:“若真有菩萨神明,为什么庙里还养了一群穷酸。神仙倘若灵验,就该先让庙里的人发了财享了福才对,依我看,不过是巧合罢了!再烧!”金贺此言一出,突然感觉口鼻灼热难受。
此时身边的众人亦是惊恐不已,望着金贺的面颊,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子,你的脸……”
金贺方才口鼻中腾起了数尺高的火苗,瞬间将他的头发烧了大半,但皮肉上除却灼热疼痛,却并没有真正灼伤。
方才的惊魂一幕,让众人心有所惧,也不敢再提烧庙一事。
金贺脸上的灼痛刚刚退下,突然手臂上又燃起火焰,将衣衫燃了大半。众人想要帮他扑救,却也无用,四周也没有水源可用,只能眼睁睁的看见金贺痛苦狼狈地在地上打滚。
此时,一个身穿素布褐的男子远远走进,将一桶冷水泼在金贺身上。金贺方才的灼热痛感此时也消失无踪,金贺清醒过来看着手臂上的皮肉依然完好,只是衣服已经烧得只剩些碎布条。宝檀见状,立刻借了一件男衫给金贺披上。
金贺惊恐地站起身,拢紧身上的衣服,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问道:“你是谁?!”
苏合冷冷一笑,摇头道:“我救了你,你却如此质问。早知道,眼睁睁看你烧死倒也省了心。”
苏合并未做道家装束,眼前这位金贺公子,他自然也是识得。这人在京中的地盘里作威作福惯了,却不料又玩到了京城附近的扶凤城,还如此不知轻重。郑书麒方才施法,也不过小惩大诫一番。
金贺脸上的表情略带抽搐,断断续续地说道:“多谢相救。敢问这庙有什么来历?”
苏合眉头一挑,点头道:“这庙占的地方虽是极好的风水宝地,但庙宇道观修建之后,旺气已被占去,这里的余气剩余无多,切往往有阴灵怨气积聚,若非是福报大的修行之人,断然是镇不住这煞气的。在下多劝公子一句,命薄的就别嫌自己命长,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金贺的脸上被苏合一番话激得青一阵白一阵,牙关咬得嘎嘎作响,却又不好发作,对身旁的人说道:“回扶凤城,今天的游玩兴致都让这晦气给毁了!”随后,金贺又重重扇了那凑上前谄笑的孙贵一巴掌后,才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