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遇到陈母之后的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一,那颗掩埋了许久的地雷终于在此时爆炸。
就像是生活故意导演的一场戏,无论受益者还是受害者,最终都变成了失败者,只有那些被我们娱乐了的人,勉强称得上是获益者。
他们什么也没有享受到,只不过看了一场笑话。
他们依旧孜孜不倦地感到愉悦。
社会人习惯将星期一戏称为“黑色星期一”,我也不落俗套的是那社会人中的一个。星期一代表着工作日的开始,代表着又要继续送孩子去幼儿园,代表着刚刚过去的周休时光不可能再倒回,而下一个周休在遥远的五天之后。
而我此时,正在面对着电脑屏幕上冗长的文件内容。
“程暮,今天早上的报纸看了吗?”
同事突然问道。
“没有。”
她哦了一声,“不过肯定会影响到我们的吧……”她揉了揉眼角,叹了口气,“那么早的事情,竟然还有人会翻出来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针对的是谁。”
她吧啦吧啦讲了一堆,最后点题,“说起来,你老公不就是……”
我抬起头,“他在k工作,怎么了?”
我有点疑惑,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班时间,不要闲谈。”
上司小姐进来后凉凉地说了一句,她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一眼,回到她的办公桌前,“想聊什么,工作结束后随便谈。”
就算我此时偷偷打开网页,她也不会发现。
我却还是忍了好奇,继续手上的工作。
我并不知晓,此时在k,我亲爱的顾先生捏着眉心正在与老吴通电话。
而他的办公室里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人,平时不正经,处理业务却很专业的路律师。
距离他的办公室十米,是会议室,此时里面除了那位依旧冷艳的女助理rs之外,还有几位年纪不小的男人,正坐在座位上,面前都放着今天早上的财经日报。
他们脸色差极了,有一个还不耐烦地询问rs,顾先生什么时候才来。
rs保持着脸上一丝不苟的笑容,专业地告诉几位董事,顾先生正在与人通电,请几位董事再耐心稍等片刻。
“让我们等他?”冬肠木巴。
“当然不是。”rs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会议室里。
通完电话的顾维摊开手,“他还在b市。”
路述耸肩,“从法律途径上来讲,收购没有任何问题。”
舆论并不会考虑法律,普罗大众考虑的是究竟谁是弱者,谁是这一场收购与被收购战争里的弱者,他们便选择站在谁的一边。
听起来有些可笑,而现实就是如此。
所以有句老话:法不责众。
顾维起身,“走吧。”
无论是顾维,或者是路述,再或者是会议室里的那些董事,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从q市社交场合消失了很久的女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爆料这么一段交易内幕出来。
而我则是在中午休息的时间里,才看到这么一条新闻,而标题里的重点词汇更是用了加粗的黑色字体:不正当竞争。
我又将标题顺了一遍,当即觉得手脚冰凉。
“哦,你也在看这个啊。”同事瞄了一眼我的电脑屏幕,“说起来,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这个吴钥以前和那个k的……”
“是恋人。”我替她补充。
“对,对,你挺清楚的嘛。”同事笑着,“这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翻出来讲,也不知道是为了博同情还是为了金钱利益。”
我摇摇头,关掉网页。
哪个都不是。
博同情,不该这么晚了才出来博同情。
金钱?吴小姐可不是一个缺少金钱物质的人。
同事刚才那句话只说对了一半,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但是比女人的嫉妒心更可怕的,是女人的报复心。尤其是潜伏许久,只在最合适的时机现身报复的女人,最为可怕。
其实不单是女人,男人一样。
只不过报复这件事,古往今来,人们记住的都是女人。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给顾维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我猜他一定是在忙着处理各种事情,而我的猜测这回终于正确了,他甚至连晚上加班都没有打电话告诉我,就发了一条短信,“晚归”,再没有其他讯息了。
“妈妈,爸爸呢?”
问我的是小姑娘,她眨了眨眼睛,又舔了舔刚喝完牛奶的嘴唇,就是躺在床上不闭上眼睛,非要吵着让爸爸讲完睡前故事,她才睡。
我哄着她说,明天早上就能见到爸爸了。
小姑娘撅着嘴,“不一样,明天早上见到爸爸,我就要去幼儿园了!”
我不得不承认,面对小姑娘的时候,我的个人魅力像是打了一折,不起任何作用。不得已,我给顾维发了一条短信,没想着他很快就能回复,但是因为提了一句小姑娘,他便打了电话过来。
一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孩子是他的家人,而我只是爱人。
顾瑾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眼睛都亮了,抱着我的手机,搁在耳边,也不知他与小姑娘说了什么,小姑娘一个劲地点头。他们说了很久,久到顾瑜都起来上一次厕所,他们还没有讲完,于是我说,“顾瑾,已经十一点了,要上床睡觉了哦。”
大概是顾维与她又说了什么,小姑娘才不舍地将电话递给我,嗯了一声,拉高被子,闭上眼睛,“妈妈别忘记关灯!”
好吧,这点上她还不如她爸爸呢。
“小孩子十一点睡觉,大人就可以十一点不睡觉?”我刚将手机搁在耳边,就听到顾先生有点沙哑的声音。
他听到了我刚才对顾瑾说的话。
“大人有大人的特权。”
“所以孩子才总是与成年人发生争执。”
“……你什么时候懂得幼儿心理了。”
“最近。”他轻轻笑笑,“我去喝口水。”
我想他今天一定讲了不少话,所以声音又沙又哑,每每与我讲几句,就要去喝一次水,最后我干脆说,“你别讲了,第二天嗓子和变声期少年一样,你们公司不知道多少女性员工会心碎。”
他毫不在意地说,除了我这样粗心大意的人会注意不到他手上的戒指之外,没有人会注意不到,除非是高度近视八百度。
“不过,”他话锋一转,“k也没有高度近视的员工。”
“……”
我有点瞌睡,也不想洗澡,就缓缓地钻进了被窝,握着手机。
他真的没有再讲话,我就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心想我们又将钱白白送给了移动公司。
环境越是安静,人就越是容易瞌睡。我实在熬不下去,打了个哈欠,再一摸眼角,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终于开口,“早点睡吧。”
我问,“你晚上不回来吗?”
他说不回来。
我哦了一声。
“晚安。”
好吧,“晚安。”我轻轻地说。
黑色星期一真的是黑色星期一,我挂掉电话后,呆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啪地关掉床头灯。
如果霉运就此打住,倒也好说。
次日早上我睁眼,做早餐,喊两个小家伙起床。
“这个不是爸爸做的!”小姑娘指着盘子里的煎蛋说道。
我头疼地按压了几下眼角。
许久未一个人入睡,不知道翻来覆去了多久,才稍稍有点睡意。可我刚睡下没太久,闹钟就响了。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尽管我知道有潜移默化这一说,可我没有想到因为长时间的与顾维相处,我变得喜欢看战争片(虽然一知半解),喜欢在大冬天的早上戴上口罩出去跑步,甚至在周休的早上,泡上一杯咖啡,看一会儿报纸。
得知我这样的生活方式,蔡明明小姐惊恐地说:“程暮,你变成老头子了吗?”
我淡定地说,“老头子一样的生活作息是顾维,不是我。”
小姑娘撅着嘴将煎蛋吃完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连几天都是我做的早餐,晚餐,小姑娘就不干了,“我要吃爸爸做的饭!”
说着,说着,还就带上了哭腔,“好多天爸爸都没有回来了。”
我盯着小姑娘红了的眼眶,只能搬出我妈,“爸爸工作忙,晚上去姥姥家吃饭好不好?”
小姑娘转转眼睛,糯糯地说了句,“好。”
我妈电话里问我怎么了,我说,顾维工作忙,顾瑾嘴又挑,晚上带他们去家里吃顿饭。
我妈铁定是很少看财经新闻,所以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说了句,“小顾不忙你们也该来啊。”
我说:“知道,以后多带他们回去。”
我算了算,顾维已经快一周没有回家。
不正当收购,暗地里也就算了,拿到明面上来讲,就牵扯太多方的利益,我每天会去网上看看相关的新闻,尽管都是些猜测。
顾维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只会说在忙,顶多哄哄小姑娘,与我谈不了太久,就挂掉电话。
我每天上班的时候,都能听到些消息。有的说,商人做到再大,也只是商人,终究怕的还是上面的人。大家说的很隐晦,心里却和明镜似得,上学的时候,都知道有句话叫做,经商的最怕从政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就算到了现在,也还是一样,而且此话,全球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