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惑宰:第十一章:路在何方(5)(2/2)
刘德发说完,刘妈上前就是一巴掌。我和赵正完全惊呆了,刘德发说过,从小到大,她的妈妈从来没有打过他。
刘德发感觉到家里出了大事,一下哭了出来:“妈,你不要吓我,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爸爸呢?”
刘妈又是一巴掌,“你还知道你有一个家啊,你还知道你有爸爸啊。你爸爸瞎了眼,养了你这么一个忤逆子。天天关机,怎么也联系不上你,你真是个忤逆子。”
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有路人,有我们一直想躲避的客户和同事。赵正看了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在问我是不是要拉着刘妈,我摇了摇头。我们和刘妈相处过,她不是这样的人,她这么反常,情绪完全失控,家里肯定出了大事,而且对刘德发有很大的怨气。她肯定已经憋了很久,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让刘妈把情绪发泄出来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刘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刘德发:“妈,我求求你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了,你想怎么打我都行。”
“你爸死了。”刘妈对刘德发吼到。
我的头上就像打了一个巨雷,身上就像触了电一样,脑子嗡嗡的,身体麻麻的。本来靠着树的赵正也像触了电一样,瞬间站直了。
刚才还哭着的刘德发突然静了下来,惊恐的问到:“妈,你,你说啥?”
刘妈:“你爸死了,你爸死了,听清楚了没?死了。已经下葬一个星期了,他心心念念的儿子,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就是你,你满意了?”
刘德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上苍白,浑身发着抖。
“刘妈,怎么,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希望刘妈是为了气刘德发,说的是假话。
刘妈:“他爸在工地上打工,从楼上摔了下来。。。。。。”
刘妈没有说完,瘫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眼泪本已经在我眼睛里打转,现在喷泉而出。赵正照着树,猛烈的一拳,拳头瞬间打出了血。
我们已经被人群层层围住,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他们听着人间悲剧,看着地上满脸胡茬,脸色苍白,衣服湿透,瘦弱不堪,浑身发抖的刘德发,开始发出各种声音。甚至清晰的出现了“活该”的声音。谁曾想,曾经风光无两的三人组,今天竟落的如此下场,还是在曾经风光过的公司门口。
悲矣,命矣。
赵正推搡着人群,挥舞着拳头,冲着人群大喊着。“滚,滚,滚。。。。。”
“该干啥干啥去,不想上班了?”贾总从人群外挤了过来,对人群喊道。
人群没有散,这样的好戏谁都不愿意错过,特别是那种曾经还不可一世的人。
贾总:“我叫李老师开公司的车送你们,人太多,赶紧走。这几天你就别上班了,陪着刘德发和他妈。”
我擦了擦眼泪,和赵正一起把刘妈扶上车,贾总和朱建把刘德发扶上了车。
上了车刘德发彻底崩溃了,他用嘴咬着自己的手,狠狠的咬,另一支手不停的抽自己的耳光,他撕心裂肺的哭着,没有一点声音的哭着。鼻涕,眼泪,口水,肆意流淌。看着刘德发这样的伤心欲绝,生活真的太不公平,难道他从小受到的苦难还少吗?真不知道要把他折磨成什么样才可以休止。回孙哉的路还是很堵,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我们除了和刘德发一起流泪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我:“李老师,谢谢你。”
李老师:“我帮你刘德发扶上去吧?”
我:“没事,没事,我自己来。”
李老师:“那好吧,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我心里也很难受。就一句话,天黑的越深,离天亮也就越近。顶住,你们都要顶住。”
天黑的越深,离天亮也就越近。可是天什么时候才算黑尽呢?上一次的失败不够深吗?这一次算黑尽了吗?谁又知道我们背上还背了随时爆发的巨雷呢?这个雷一旦爆炸,我们可能连天亮都看不见了。
我扶着刘德发,赵正扶着刘妈,刚上几个台阶,刘德发突然挣脱我。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刘德发喊着,挣扎着,他的脚一踉跄,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所幸只上了几个台阶,刘德发并无大碍。
我去扶刘德发,刘德发抱着我的腿,“凡哥,我要回家,凡哥,我求求你了,我要回家。”
看着刘德发的样子,我的心特别疼,像是有人用手抓着我的心脏,往死的捏。我的眼泪唰唰的往下流,赵正扭过头不停的擦眼泪。
我:“回家,回家,我来想办法,我们一起回家。”
刘德发:“凡哥,想想办法。”
我:“好,好,相信我。我们先上楼,让妈妈休息一下。”
胖子听见动静跑了下来,我在车上已经给他发过了短信,把大致的情况告诉了他。他的眼睛红润,他背着刘妈上了楼。我和赵正把刘德发扶起来,架上了楼。
上楼之后,把刘妈放床上,刘妈就睡着了,可能她根本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不愿意看见这个世界,看见刘德发。她太累了,她太伤心了。
胖子:“凡哥,要不要叫刘妈吃点饭?”
我看着胖子做好的满桌子的饭菜,摇了摇头,哪有心情,哪有胃口啊。
我:“不用,让她睡吧,她太累了。”
把刘妈放床上后,刘德发就跪在了床前,浑身发着抖。胖子去拉刘德发。我挥了挥手,让胖子不要拉。我给胖子和赵正递了一个眼色,让他们出去说话。
我:“赵正,你能借到车吗?”
赵正:“必须能,我就是抢也要抢一辆。”
我:“好,那你现在就去借车,我来照看刘妈和刘德发,胖子收拾一下东西。车子借回来,我们直接开车回刘德发老家。”
“好。”
刘妈睡了一个多小时,醒了之后,看见刘德发跪在床边,刘妈没有叫刘德发起来,也没有再骂刘德发,完全忽视刘德发的存在。我给刘妈盛了一碗饭端到床边,她说她不饿,也没有胃口。在我再三央求之下,刘妈接过了碗。刘妈坐在床上端着碗,始终还是没有吃。
突然刘妈开始说话:“他爸从工地上摔下来,听他工友说有二十多米,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断了气。被村里几个工友送了回来。当时,我就哭晕了过去,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明明走着出的门,怎么就被抬着回来了。接受不了啊,一个家的顶梁柱没了,以后这个家该怎么办啊。我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一点都没有,就像得了一场大病,说话都费劲。在村长的张罗下,把他爸简单的下了葬。从他爸出事当天,我每天都在给刘德发打电话,每天都打,一直打。我打了,他妹妹打,妹妹打了,街坊邻居打。没有说空号,也没有说停机,就是关机,我想着关机总会开机吧。可是。。。。。”说到这里,刘妈摇了摇了头。
刘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奶奶去世,他就没有回来,他爸爸去世再不回来,就太不像话了。他爸爸这辈子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这孩子身上,从小就没让他干过重活。让她妹妹干都没有让他干,就想让他好好学习,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上次去工地打工,我告诉他爸,做事要小心点,他爸笑着说,现在儿子有出息了,就是死也值得了。你说他是不是乌鸦嘴。现在可倒好,出息了又能怎么样?走的时候,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你说他爸爸这辈子图个啥。丧事办完,过了几天,他妹妹也走了。这个家就算完了。”
我:“二妹走了?去哪里了?”
刘妈:“和同村两个姑娘一起去深圳打工了,也是为了躲媒婆,因为这个事情,之前一直和我们闹别扭。我也没拦着,从小到大,我们家最亏欠的就是我们家姑娘。走吧,这次就依着她,让她自己做一回主,这个家里啊也没什么可待的。姑娘走了之后,家里更是空落落的,家里没一点人气。一年的时间,奶奶没了,他爸没了,姑娘走了,儿子联系不上。那个家啊,彻底完了。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干点啥,有时候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天。眼巴巴的看着院子前面的那天泥巴路,真的希望,他们一个一个的从路上回来。。。。。”
刘妈一边说着,一边流着眼泪,声音很小,说的很平静,眼神很呆滞,像是自言自语。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偶尔眼泪滴到了手上,才慌忙用手去擦拭脸上的泪水。
刘德发跪在床前,他没有再哭泣,或许人痛苦到极点的时候,眼睛就不会在流泪了,眼泪已经代表不了那样的痛苦程度。刘德发用手不断的抽打自己脸,用力的抽,抽的指印可见。胖子试图拉住刘德发,被刘德发用力推开,又继续抽打。他是在用这种极端方式惩罚自己,他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为自己赎罪,他想用肉体的疼痛,来减轻精神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