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玛丽和邓大海三人出了琪琪咖啡屋,来到了邓大海的办公室。邓大海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此刻珊珊就象是偶像剧舞台下的观众,她带着几分猎奇的心情想知道那些相片背后的故事。眼睛一直注视着邓大海。
玛丽的心情今天要复杂一些,她想知道相片背后的真相,又怕知道相片背后的真相,邓大海真爱上别的女人了,自己该怎么办,她还没仔细想过。她坐在沙发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邓大海坐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喝了半杯水,对于今天的话题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玛丽。她两眼注视着自己,那种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亏心事似的。
好大点事呀,回到家里说不行吗,非要把珊珊也叫来,我大小也是一区之长呀。这不是让我难堪嘛?他认为玛丽什么都好,就是太任性,一根筋。看来照片的事不给她解释清楚,是过不了这个坎。他喝了口水,便以舒缓而诙谐的口气缓缓地述说着以前的往事:
他说,没想到这点破事,还这么麻烦,我给省纪委的同志已经讲过一次了,唉,现在还要给家里的领导再说一次。现在的官难当啊!我就按时间顺序想到那说到那吧。
珊珊听到邓大海的话想笑,但她忍住了。
邓大海继续说道:你们要知道的这件事,得从十二年前说起,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分配在鹤先县开发区管委会,县改区是我来这里第二年的事。那时候的灏州市区可不是现在这样子,整个市区还不如一个县城大,东西南北十字型的四条街,从南街买根冰棍可以吃到北街尽头。灏仙县开发区管委会在城北市郊,一幢不大的白墙青瓦的三层小楼房,有三个办公室,其中开发区主任魏子亚自然是单独一间,招商股一间,行政股一间。管委会主任魏子亚、办公室主任雷贤忠、招商股股长言茹娜三位都是从区里其它科室调来的老干部,魏子亚原来是县劳动局的局长,雷贤忠和言茹娜来自粮食局,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干部,另外包括我在内还有三位年轻人,都是新毕业的大学生。
我被安排在招商股,工作很轻松。半年多了也就是接待了两次外商,去了一次珠海外地考察。是陪管委会主任魏子去的,管委会的人都知道我的英语和粤语说得不错,凡是去广东考察,领导都叫上我。我心里也清楚,这是我能在管委会立足的资本。我们运气好,是最后一届包分配的大学生。我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没有太多的想法。日子过得很平静。
大部分时间我就在办公室看书,魏子亚不在的时候,雷贤忠也叫我下象棋。有一次,魏子亚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对方是他姐姐的女儿,名字叫赵素雅,灏州师专毕业后留校。在学校的团委工作。我那时候已经二十九岁了,还没有女朋友。听到魏子亚一说心里自然很高兴,我说感谢领导的关心。见面是在师专旁边的酒点里。时间是晚上六点,在酒店吃晚饭。魏子亚告诉我的时候还说:你早点去啊,不要让女孩子等。我想,吃晚饭肯定是我买单,就把自己存的一点钱都带上,还向同事借了几百块,第一次见面不能太小气。
我记得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大概是四月分吧,具体那一天不记得了。那一天,我穿了新买不久的衬衫,理了发,还借了同事新买的凤凰牌自行车。兴致冲冲地赶往师专旁边的那家酒店。要知道,那时候是改革开放的初期,到处在建房,到处在修路。我沿着那条河边的泥沙路骑着自行车往师专的方向赶,前两天刚好下了一场大雨,路面坑坑洼洼,污水泞泥,我骑得很慢,个别地方还要推着自行车走。不经意间我看到一个女孩坐在河边,那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当时曾闪过一个念头,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坐在河边做什么呢?但是我要急着赶路也没怎么多想,只是急匆匆地往师专方向赶。
我赶到那家酒店的时候,赵素雅及她的父母都已经到了,魏子亚也坐在那里。我进了那间包厢,他们都看着我,魏子亚说,大海啊,不是叫你提前来吗,怎么这时候才到?我说,真对不起,我提前近一个小时就出发了,只是那条路太难走了。
赵素雅的父母很客气,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到。我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酒席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频频敬酒。赵素雅的父母问了我是什么学校毕业的,父母是干什么的,他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饭很快就吃完了,当我去服务台结账的时候,服务小姐告诉我,说刚才有一位女孩已经结了。吃饭的时候我看到赵素雅离开了一会,我以为她是去卫生间,没想到她把账结了。在吃饭的时候,赵素雅始终没说一句话,甚至都没笑一下。吃完饭,我知道是没戏了。但说句心里话,我一点都不遗憾,因为我也没看上她。这一次相亲就这样结束了。
我沿着来的那条路往开发区赶,珊珊你知道的,从师专到开发区那是唯一的一条路。当我经过那段江边的泥沙路时,来时看见的那个女孩仍然坐在那里,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只看到她的背影,静静地一动不动,我觉得奇怪,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是晚上,一个女孩子怎么还坐在这里呢,坐了几个小时了呀,这太不正常了。我突然一想,女孩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要跳河吧?
邓大海说到这里停下来,拿办公桌上的杯子喝水,杯子是空的,珊珊麻利地拿了杯子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给他。
邓大海在讲述这些往事,一个个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他自己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就好象是讲电视剧中的故事。玛丽却听得眼睛忽闪忽闪的。
邓大海喝了口水继续说:我一想到这个女孩要跳河的念头,我就从自行车上跳下,推着车放在河边,把挂在车龙头上的小包拿在手上,包里有一千五百多块钱。我站在河边,看见女孩穿件花衬衫,一条旧的,看不出颜色的牛仔裤。头发往脑后拢起扎了个马尾巴。呆呆地望向河中心。我站在河边看了约十多分钟,然后说,小姑娘,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呀,还不回家。没想到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一句话没说,突然‘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河里。那时候我真急了,什么都来不及想,把手里的小包往草丛中一丢,也跳下去了。还好岸边的水不急,也不是很深,我很快就抓住了她。没想到她一点都不配合,用力把我的手扳开。当时我那个气呀,我给她甩了一巴掌。好不容易把她拖到岸上,她却说,我跳河关你什么事呀,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说,你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了,迟不跳,早不跳,非要等我来了你才跳啊。这时候她坐在地上‘哇’地哭了,哭得很伤心。这时候我们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好在是初夏的天气,也不觉得冷。等她哭了一会,我说,你哭够了没有,家住那里?我送你回去,你父母会急死的。她说,她不住在城里,她是灏东县农村的。我说,真见鬼了,你灏东县跑到这里来寻死干么呀。这时候她才抽抽噎噎地说起她要跳河的原因:
原来女孩叫彭小贞,住在灏东县横岚乡一个叫北冲的村子。父母都是农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父母好歹让她读到高中毕业。她参加了高考,考上了灏州的自费中专,父母实在交不起三千多块钱的学费。她就在家里又是哭,又是不吃饭。父母只好带她来到学校,找到校长,问学费可不可以分三次交。校长根据她家的情况同意她家的要求。二年制的中专,她已经读了一年,我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学期。这一年多的书念得很辛苦,暑假寒假都没有休息,都在饭店打工,她还要以此争下自己的生活费。就在我见到她的前一天,父母把家里养了一年的肥猪买了,凑足了一千块钱准备给她交学费,打电话来要她去家里拿。她坐班车赶到家里,拿了一千块钱,放在自己的小包里,然后坐第二天的班车回灏州。她特别小心,把装钱的小包一直挂在自己的胸前,手也从没有离开过那个小包。就在快到灏州车站的时候,有人挤了她一下,她差一点摔倒,她用手抓了一下扶手。下车之后她发现小包被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里面一千多块钱不翼而飞了。她当时急得天旋地转,坐在地下大声地哭。声音都哭哑了。哭完了她就来到了河边……
当时我听了彭小贞的诉说,很同情她,决定帮助她。这个时候我才想起自己的那个小包。我说,糟糕,为了救你我自己的小包丢了,彭小贞问:里面有钱没有。我说,有,里面有一千多块啊。她马上站起来说:赶快找。不一会儿就在旁边的草丛里找到了。此刻,我看到她比我还高兴。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容,不过只是一闪就消失了。
我从小包里拿了一千块钱给她,然后说:我这里有一千块钱,先把学费交了吧,是我借给你的,等你毕业后有钱了再还我。
彭小贞接了钱,说:“大哥,我给你磕个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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