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特护房出来之后，我转头就杀到了半仙堂。苏半仙正在和吴老头对弈，我上去就把棋盘给掀了，黑的白的棋子散落一地，苏半仙和吴老头却都没有生气，只是抬起头来看着我笑，笑得我发毛。

    吴老头说道：“我就说这个小子根本就没有接受教训吧？”

    我莫名其妙：“什么玩意儿？”

    苏半仙笑了笑，站起身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捡着棋子：“你总是自诩惫懒，遇到什么事情都没有激情，但是每次真的心情激动的时候，就开始着急了，什么都不管了，但是你又不想后悔，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我站在原地，听着苏半仙的话，第一次感觉到苏半仙和吴老头居然像是两个长辈，说的每句话都插在我的心口上。

    就这么把棋子全都捡了起来分装到棋篓里面，棋盘翻过来放在桌面上，苏半仙给我倒了一杯茶，看我喝完，问道：“冷静下来了？”

    我冷静下来了，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会听吗？”苏半仙问道。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说道：“那肯定不会。”

    “这不就结了。”

    吴老头看着我一脸郁闷的样子笑开了花：“你这小子也有今天，哈哈！”

    “你就幸灾乐祸吧！”我看着吴老头那张可恶的笑脸，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继续跟他斗嘴。

    吴老头见我蔫吧下来，这才靠在椅背上慢慢对我说：“不是不告诉你，只是因为你身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都并不清楚，如果贸然干预，下场或许会更惨也说不定。而且就算我们说了，你也不会听，你当时的状态你自己又不是不清楚。”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想到之前的那些日子，因为吴老头的原因，因为在时光屿上发生的事情，当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会对外界产生影响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其实是什么？

    我无敌了？主角光环降临头顶？还是想要疯狂的炫耀？那种成就感让我的心里被填满了，就像是一个守株待兔的农夫，只看到了结果却没有看到源头，带着一种无谓的期待模仿巧合和偶然。

    注定得不到一个好的下场。

    “不只是我看出来了，苏半仙是第一个看出来的，柳婆婆当然也看出来了。所以人世间的所有事情，都只有挨了一棒子之后，才会记得这一帮子到底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吴老头说道。

    “那千成……”我有些于心不忍，我是看明白了，也冷静下来了，但是千成呢？

    千成的两条腿都断了，工作肯定是不能做了，没有任何一个单位会让两条腿都残疾的人再去上班，何况千成家里也丢不起这个人。他才不到三十岁，从此之后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余生，我到底是应该自责还是应该懊悔呢？

    但是苏半仙却说：“你选择了你的路，他选择了他的路，三个人必须有一个倒霉，他选择了他自己，就算是没有你，他的下场也不会更好到哪里去。”

    “为什么这么说？”我猛然抬头。

    苏半仙又给我倒了一杯水，说道：“这是逆天改命的结果，从你把他带到这里希望能够救他爷爷一命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了千成会有一场劫难。他的路，可不是最近才走向这边的。”

    我这回是真的愣了：“你的意思是说，千成的祁雪，其实是成了？然后他现在付出代价了？”

    苏半仙点点头，我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在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我这两年的经历，简直就是落在了一张大网当中。没有人能够跑得出来，甚至都没有办法发现。

    然后这张网就缩紧了，把你包围了，慢慢地给你勒得伤口纵横满身鲜血，开始疼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没跑的掉。

    所以这张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吗？

    我突然就想到了北条河边那张微笑的脸，想到了花庭雨里悲伤的哀怨，想到了那条偏僻的小路上俩来区区的脚步，想到了玻璃猫小祠堂黑暗里面的那双眼睛，现在早就已经不见了。

    苏半仙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弄丢东西了。”

    我点点头：“我弄丢东西了。”

    但是过了好久，我才抬起头来，问他们俩：“所以我弄丢了啥？”

    吴老头呵呵笑着：“这就得你自己去研究了，都告诉你说了你也不会听。”

    我惨笑了一下，站起身来，离开了半仙堂：“改天给你送一副新的棋盘过来。”

    “我等着。”苏半仙在背后应着。

    从半仙堂出来之后，我突然就有点恍惚，几乎都想不起来我到底是怎么走到了医院，又怎么从医院走到了半仙堂。

    我是魔障了吧？我忍不住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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