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府一个院落里，小小的若笙倚在窗前，一袭蓝裙，衬得优雅高贵。

    她自幼病弱，鲜少出门，修为也浅。

    这诺大的青府之中，除了她的娘亲水若柔待她极好，旁人皆是轻视于她。

    她曾听下人说过，父亲青桦心上人是娘亲的双胞胎姐姐水若然，而当初，父亲要娶的也是娘亲的姐姐。

    但在大婚之日，娘亲的姐姐逃婚，娘亲替嫁。

    起初，祖母待娘亲亦是很好，奈何娘亲怀了个女孩，也就是她。从此，祖母便不待见娘亲了。

    至于她那位父亲，仔细算算，她总共也就见过那么几面而己。

    她知道，整个青府都不待见她这个嫡出小姐，更看不起她的娘亲。

    一阵风吹过，她的长发扬起。

    她不在意旁人言语。

    只要娘亲安好即可。

    她来到院子中的树下，手中拿着一卷书，正低眸看着，忽然，一人强势从她手中夺走书——

    “三姐姐当真是好兴致，还在看书。”

    她淡淡抬眸，入眼便是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她一言不发。

    可那些人又岂肯放过。

    “要我说，就姐姐你这孱弱身子，不如回你那屋里，省得出来丢人现眼。”一个女孩娇纵地说道。

    “是啊，回你那无用的娘亲身边去待着。”

    另一个男孩说道。

    闻此，她抬眸，声音极冷，“区区庶子庶女，得了几分宠，便忘了何为尊卑？”

    她纵使不受待见，也依然是青府嫡出小姐，她外祖家也是水家。

    这也是眼前几人只敢言语羞辱，不敢动手的原因。

    几人脸色大变，纷纷怒骂道。

    “你那娘都没用，管不住父亲，就欺负你。”

    “你娘不过是水族大小姐的替身，如今那水若然回来了，父亲都不要你们了。”

    “是啊，小杂种。”

    说着说着，她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踉踉跄跄的，差点倒下，她眼中尽是戾气。

    就在此时，一个红裙女孩出现，漂亮极了，特别是那眉间一点朱砂，竟让她失了神。

    那个女孩很是不高兴，直接把那几个辱她之人揍了一顿，“滚，以后见你们一次就揍你们一次。”

    几个小孩立马溜了。

    “多谢。”她娴雅地颔首以示感激。

    “不用，我叫九暮，”九暮笑了笑，忽的一把抱住她，她愣住了。

    “你是柔姨的女儿，你真可爱，跟柔姨一样优雅。”九暮取下腰间别的银铃铛，递与她，“送你，以后他们再欺负你，我帮你。”

    “我名若笙。”她接过九暮的银铃铛，轻笑，真有趣的人儿。

    那个女孩很快就离开了。

    要不是身上余存的淡淡清香，和手中轻摇的银铃铛，简直不敢相信。

    有一个女孩从天而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让她本阴沉灰暗的生活多了些光亮。

    后来，她去寻了娘亲，知晓了九暮的身份。

    娘亲俯身问她，“若笙，你会讨厌九暮吗？”

    她摇了摇头，温软声音响起，“娘亲，她很好。”

    好到她都恨不起来。

    水若柔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孩子，“若笙，我知你向来心思多，藏了很多事，你不是不争，只是不在意。”

    当时娘亲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般，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好的是她有自保能力，坏的是怕她误入歧途。

    水若柔温柔地说道，“这世间，权利浮华，终是空梦一场。我希望你，不要执着于权利。”

    若笙没有说话，只低垂眉眼，听着娘亲的谆谆教诲。

    事实上，水若柔说的也没错，她的确所图不小。这青府中人，凡是欺她辱她之人，皆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剧毒。

    甚至近年这后院的争吵不断，手段层出不穷，相互争夺，也是她的手笔。

    他们欺她年幼病弱，辱她娘亲不受宠爱，那她就让他们千百倍偿之。

    她要的，是毁了青家。

    只是，终未对娘亲尽数言明。

    “娘亲，你爱父亲吗？”她低声问道。

    水若柔神色复杂，“曾经爱过。若笙，总有一天，你也会遇见一个惊艳你时光的那个人。”

    她默不作声。

    后来啊，她常常与九暮相见。

    她知道，九暮住在烟幽阁。

    她与九暮，相处得很好。

    可是——

    最后，她的娘亲死了。

    是她的“父亲”青桦和九暮的母妃水若然杀害了。她亲眼看着她娘亲死在她面前。

    无意间，她用沾血的手摇了摇银铃铛。

    在绝境中，又是九暮出现，救了她。

    九暮带她回了九重天，小心翼翼地安慰着她，她却一言不发。

    她的娘亲水若柔，一生温柔，与人为善，淡然处世，却落个如此下场。

    她想把水若柔葬在了九重天一处风景很美的地方，期间，九暮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

    那天，下了雨。

    九暮撑伞为她遮雨，红衣恣意，一如初见。

    九暮罕见的低声细语，“小若笙，对不起。你若是想要恨我，我不怪你。”

    九暮说的真心实意。

    雨还在下。

    她抬眸，轻声说道，“姐姐，若笙不恨你。”

    也永远恨不了你。

    九暮眉眼带笑，她十分欣喜，“太好了。”

    她们回了殿中，九暮看重若笙，执意让炘君封若笙为神女。

    四海神陆皆知，亲封的神女与普通神女不同，由神皇亲封的神女可是手握重权。

    但九重天数万年来都未曾出过亲封的神女。

    当时殿内只有九暮与炘君，炘君沉声道，“十一，你可想清楚了。”

    他阅人无数，也看出若笙并非池中之物。

    可若笙那丫头同九暮有杀母之仇，这让他，很不放心。

    “父君，我信若笙。”

    短短六字，足见心意已决。

    那时，九暮将为数不多的温柔和信任都给了若笙。

    “我要让小若笙成为尊贵的神女，让旁人不能欺她，辱她。我要让她，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我要让她，一生荣华，平安喜乐。”

    她说的铿锵有力。

    “父君，即使你不封她，待我为帝，我亦封她为尊贵的神女。”

    九暮不要若笙当一个名头上的公主，她要若笙，成为手握重权的神女。

    炘君拗不过她，还是随她心意下了圣诏。

    若笙在大殿接了圣诏，不悲不喜。

    倒是九暮，很为她高兴。

    她自是知道，神女的意义。她很是复杂地看着九暮，不知该说些什么。

    又看到一旁棺中的水若柔，不知不觉，眼眶红了。

    世间人皆薄待了她，可只有水若柔和九暮，真心待她。

    “小若笙，”九暮见她哭了，以为她又伤心了，不知道如何哄人，伸出手抱住了她。

    九暮郑重对她说。

    “小若笙别哭了，柔姨不在了，我会保护好你的，若笙妹妹，再哭就不好看了。

    我请你吃糖，往后我会照顾好你的。

    只要有我在，你就不是孤身一人。”

    九暮心疼若笙。

    若笙沉声哭着，将自己的无助全部都展现在九暮面前，她压抑了太久，哭得很厉害。

    她再通透，也只是个孩子。

    她抱着这个给她温暖的女孩，心中泛起了几分暖意，从此以后，目光所及，就都是这个女孩了。

    九暮是她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惊艳了她整个人生。

    ……

    在九重天，九暮对她极好，如视珍宝般，那些不服她之人都被九暮修理了。

    九重天的人对她的来历众说纷坛，有人说她是炘君的私生女，有人说她是九暮的亲妹妹，也有人说她是九暮的亲戚……

    她都未曾理会。

    炘君殒落后，九暮消沉了许久，她默默地陪在身边。

    却不想，九重天的那些意图不轨的人居然挟持了她，想逼九暮放弃帝位。

    她生死攸关时，想的不是自己，而是九暮。她当时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她怎么舍得让九暮为难？

    后来，九暮救下了她，她伤痕累累，仙格毁了大半，仙体也越发孱弱。

    九暮一直以为是谋反之人重伤她。

    只有若笙自己清楚，是她与天道达成合作，以她一半仙格做阵法之眼，待九暮生死劫之际，再以仙魂仙魄献祭。

    天道同她说明一切利弊之后，她无半分犹豫，直接同意。

    她不知道，九暮的生死劫是何？又是何时到来？但她知道，天道是炘君，不会害九暮的。

    她本因九暮而活，为九暮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哪怕她知晓，如此一来，以她残破仙躯，恐怕也只能困在九重天这一方天地。

    一生病弱。

    她还是一意孤行。

    ……

    最后，九暮登上了帝位，成了四海神陆惊才艳艳的九殿下。

    九暮将灭魂殿交由她掌管。

    九暮信她。

    她很高兴。

    四海神陆皆知，九重天居梦宫中的若笙神女，手握重权，掌管灭魂殿，杀伐果断，铁血手腕。

    她沾了太多的血，手上太多人命。

    灭魂殿中刑罚万千，里面关着不知多少穷凶恶极之人，又不知有多少怨魂。

    每每踏进，便是刺耳的惨叫。

    她却习惯了，波澜不惊。

    九暮喜爱人皮所绘的仕女图，她也曾在这里挑些样貌极好的，亲手剥皮，纤纤玉指上染着鲜血，她绘了一张仕女图。

    灭魂殿中人皆知，若笙虽病弱娇美，贵气十足，可却让人望而生畏。

    若笙杀人时，眼中尽是温柔。

    可却让人遍体生寒。

    ……

    若笙身旁有许多隐卫保护，九暮特地派了一个上神贴身保护着她。

    她拜了丹神为师，一身医术，出神入化。

    ……

    居梦宫中，她浅笑嫣然地坐在花下，一手拿着医书，惬意极了。

    “姐姐，你拜了长隐上神为师，你安心在长歌仙宗修练，若笙帮你守好九重天。”

    她放下书，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九暮。

    九暮勾唇一笑，红衣恣意，“好。”

    “倾月，保护好小若笙。”九暮话音一落，一个冷漠如霜的女子出现，向九暮行了一礼。

    “殿下放心。”

    倾月就是九暮派过来保护若笙的上神。

    九暮还是有些不放心，拿出许多护命神器放到若笙手里，并一一嘱咐，昳丽的脸上浮现出担心。

    “小若笙，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本殿的妹妹可比九重天重要得多。”

    年少的九暮，对若笙是掏心掏肺的好。

    就算后来，对若笙也从未变过。

    若笙浅笑，应下了。

    “姐姐，不必忧心若笙。”

    她哪有这么弱，心性城府可是极重。也就只有九暮一直把她当柔弱美人来看，生怕她受了委屈。

    九暮摸了摸若笙的墨发，“本殿知道，小若笙最厉害了。”

    九暮心中亦是清楚，只是担心罢了。

    她抬眸，眸中尽是缱绻，“嗯。等姐姐回来，若笙的桃花酿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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