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行:狼出北冥 076:慕容恪之单刀赴会(上)(2/2)
慕容恪不想在众人面前对儿子指手画脚,让他觉得母亲在抢他的指挥权。
我的夫君步扬尘,除了勇气之外,你可有教导儿子谋略?慕容恪暗想,你可有教他学会低头?
七大王国的坟墓里争强斗狠不知低头之徒的尸骨多到数不清。
日近正午,风陵渡进入先锋部队的视线,此地便是夏侯家族领主的根据地。
这里的河水既深且急,但夏侯家族的势力早在几个世纪前便横跨两岸,并靠着渡河者缴纳的费用致富。
风陵渡虽是渡口,渡河却不是靠船,这是久远以前留下的名字。
几百年前夏侯家族便在此处建造一座巨大的平滑灰石拱桥,宽度足以让两辆马车并肩而行。
护河塔离桥正好一箭之远,林林总总立于河水中,须乘船才能蹬塔。塔周布满射箭孔和杀人洞。夏侯家族花了三代人才完成这座拱桥。
桥竣工后,他们在两岸都筑起石墙堡垒,如此一来,未经他们允许,都不能渡河。
如今,又经过夏侯家族几代人的修建,孪生城——两座方正、丑陋却兼顾的城堡,一模一样地耸立在河的两岸,那桥,则是横跨其间——已经守护风陵渡口几个世纪之久。
它有着高耸的城墙,深深的护城河和厚重的橡木包铁皮的门。桥的两边入口均位于防护严密的内城中,两岸有桥头堡和铁闸门,河中央则有护河塔守卫。
慕容恪只需一眼,便看出面前的城堡无法迅速攻陷。此刻城墙上处处是刀光剑影和大型弓弩,每个垛口均有弓箭手把守,吊桥已经升起,闸门也已降下。
城门紧闭,扣上门闩。
端木山一见,立即开始高声咒骂。宇文诚则静静地怒视。“诸位大人,这样的城堡无法短时间内攻下。”百里绝领主说。
“若我们在对面没有军队,就连包围也不行,”赤松阳领主郁闷地说。深流奔涌的绿水对岸,河西城堡犹如西边城堡的倒影。“即使时间充裕攻下这里也不容易,何况我们时间紧迫。”
正当北方诸侯观察城堡时,一扇边门突然打开,伸出一座木板桥跨越护城河,十来个骑士朝他们而来。
他们由夏侯领主的四个儿子率领,打着银灰色底,深蓝桥梁的旗帜。夏侯虎,风陵渡领地的继承人,代表一行人说话。
夏侯家的人个个看起来都像黄鼠狼。年过六旬,自己都有孙子的的夏侯虎,看起来尤其像只年老而疲惫的黄鼠狼,不过他到底还颇有礼貌。“家父派我前来问问,敢问率领这支部队的是何许人?”
“是我。”步扬飞催马上前。他全身银色铠甲,北冥城的哀嚎雪狼徽像绣于胸前,北风轻步跟在身边。
夏侯虎浑浊灰黑的眼睛闪现出一抹兴趣,但他的坐骑却不安地后退两步,避开了雪狼。“家父已经在城里备好晚宴,如果您肯赏光,去向他老人家表明来意,相信他必定深感荣幸。”
他的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如同凭空响了一个雷,在北境诸侯中炸裂开来。众人均大为不满,他们或咒骂,或争执,彼此大呼小叫。
“大人,您千万不能去,”宇文诚第一个向步扬飞进言。“绝不能孤身犯险。”
赤松阳领主点点头。“单身赴约,您就是任他宰割。他可以把您卖给青丘家,把您丢进河里或者割了您的喉咙,一切都随他高兴。”
“干脆就让他出来,在这里宴请,当着大家的面。”昆吾融说。
“如果他想谈谈,叫他打开城门,让我们全体进去和他共进晚餐。”端木霸大声宣布。
慕容恪与他们有着相同的疑虑,但她只瞄了一眼夏侯虎,便看出他对所见所闻相当不悦,只要再多说几句,老头就会扭头返回。
那么,机会就稍纵即逝。她必须采取行动,越快越好。
“让我去。”慕容恪高声说。
“夫人,您去?”宇文诚皱起眉头。
“母亲大人,您不是开玩笑吧。”显然,步扬飞觉得不妥。
“当然得我去。”慕容恪轻轻地说,“夏侯家族是望海城的封臣,我从小就认识领主夏侯雷大人,他绝不会对我怎么样的。”除非有利可图,慕容心里暗暗地想,但她关于这一点没有说出口。
“夫人,您若能亲去,将是我们家族莫大的荣耀。”夏侯虎说。“为了保证我们无不良企图,我弟弟夏侯豹会留在这里,知道慕容夫人平安归来。”
“我们将待之如上宾。”步扬飞说。夏侯豹是夏侯家所来四兄弟最年轻的一位,他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哥哥。
“夏侯虎大人,我希望家母在日落前回来,”步扬飞说,“我不愿意在此逗留。”
夏侯虎礼貌地点头:“大人,照您的吩咐。”
慕容恪轻踢马刺,向前奔去,没有回头。夏侯雷的儿子们和护卫们随即跟上。
短短的路上,慕容恪记得父亲曾经说过,放眼七大国,夏侯雷是唯一能自己生出一支军队的领主。
当慕容恪进城,河东城堡大厅里欢迎慕容恪的庞大夏侯家族,依然深深震撼了她。
夏侯雷领主今年九十有二,活像条干瘪的粉红色黄鼠狼,头发早已掉光,上面遍布老年斑。因为通风的关系,若无人搀扶,就没法站立。他的最新一任妻子是个十六岁的女孩,苍白瘦若,跟在他担架旁边进来。
而簇拥着夏侯雷的,是他身边二十个尚活着的儿子,这还不包括城外那个夏侯豹。还有他三十八个孙子,二十一个曾孙,以及许多女儿、孙女、私生子、私生女和私生孙子孙女。
人多的慕容恪都数不清。她终于明白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侯大人,多年不见,身体可安好?”慕容恪说。
老家伙满腹狐疑地眯眼盯着她。“是么?我倒是很怀疑。慕容恪郡主,哦不,步扬夫人,我年纪大了,声声您的甜言蜜语吧。为什么是你在这?难道说你家儿子太尊贵,不愿亲自来见我?我又该拿你怎么办呢?”
慕容恪上次来到风陵渡,还是个小女孩,当时的夏侯雷便是个脾气暴躁、言语刻薄且不讲礼仪之人,看来岁月使他更令人难以忍受了。
慕容恪意识到措辞必须格外谨慎,尽全力不去在意他言语的冒犯。
“父亲大人,”夏侯虎说话,语带责备地说,“您忘了么?步扬夫人正是受您之邀而来的。”
“我在问你么?我还没死,你就不是夏侯家的族长。我看起来像是死人么?我用不着听你说教。”
“父亲大人,这不是待客之道吧?”他另一个教年轻的儿子说。
“这会儿连我的私生子都教训起我来啦?”夏侯雷领主抱怨,“你们都该死,我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夏侯羽,我这辈子招待过三个国王,王后就不用提了,你觉得我需要你教我待客之道?我第一次在你妈身上播种的时候,她还在放羊呢。”他挥挥手,赶走那个面红耳赤的年轻人。然后又指挥另外两个儿子把他扶到椅子上。
他们把夏侯雷从担架上扶下来,搀他到夏侯家的高位坐下。那是一张红木椅子,椅背雕刻成以桥相连双城的式样。
他年轻的妻子怯生生地走过来,为他的双脚盖上毛毯。
老人坐定之后,招呼慕容恪上前。
慕容恪望着眼前这个老黄鼠狼,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恶心。
但她别无选择,为了北冥城的步扬家族,也为了望海城的慕容家族,她必须先要闹明白这个老东西究竟想要什么?
她明白的是,无论对方开出什么价码,自己都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慕容恪打定主意,迎着夏侯雷的目光,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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