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冯继忠，可以说狼狈到了极点。

    打理得油光锃亮的头发，散乱的垂了下来。

    眼睛被打碎，脸上满是鲜血。

    身上的呢子大衣跟里面的黑色西装，早已经破损得七七八八，甚至都已经衣不遮体了。

    “你们果然很强……”

    冯继忠的语气也变得粗重起来，他身子摇摇晃晃，眼中却带着更加炽烈的火焰。

    “但……只要她还活着，我就要为她奋战到最后一刻！哪怕是拖延到扬城毁灭，我也要……给她一个世外桃源！”

    冯继忠周身的气势又一次蹿腾而起。

    甚至从怀中，又拿出了一颗脑核，作势要吃下去。

    “冯叔！收手吧！”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冯继忠的身后响了起来。

    紧接着，冯继忠的脑海突然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之中。

    “这？”

    夏未明一愣，看向了身后的黑暗处。

    一个穿着作战服，面容清秀的女孩儿，从暗处走出，脸上满是复杂的表情。

    “朵儿……”

    冯继忠转过头，呆呆的看着冯朵。

    随即勉强的笑了笑：“没事啊！没事！我只是出了点意外，这帮家伙，我能对付得了！”

    看着冯继忠眼中的那一抹溺爱，冯朵轻轻叹了口气：“冯叔，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是不懂我！”

    “什么……？”

    冯继忠后退了两步，一双老眼之中，突然就流出了眼泪：“朵儿，我只是想让你像正常人一样……为什么，你不渴望正常人的生活啊！”

    “因为她比你更了解她自己，以她被泯灭一切感情的童年，和她早已经跟丧尸没有任何区别的身体……”

    夏未明叹了口气：“老冯，你对冯朵不可谓不好，即便让你为她献出生命，你也会义不容辞。但你眼中的正常，对于一个自出生，就在天意城被折磨肉身跟精神数年，身体早已经习惯的的她来说，却是一种反常。”

    “反常……你是说，她早已经习惯了那段在天意城的生活，并产生了依赖感？”

    冯继忠喃喃自语。

    夏未明给了冯继忠一个答案：“是的，当初的你们，等同于把她带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就算在暗星的待遇再好，也只是提线木偶一般的生活，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你给她许诺的正常人生活，就像是古代的皇帝，对早已经水深火热的贫民许诺的奢靡华贵一般。却根本不知道，贫民当下最需要的，只是一块能活命的面包罢了……”

    “你说什么？”

    冯继忠盯着夏未明，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所深信不疑，并且坚守的事物，在夏未明的话语之下，仿佛出现了一道细不可闻的裂缝！

    “这世上根本没有谁能得到完全的自由，自由跟平凡对于她来说，更是海市蜃楼。看着那么美好，却永远触碰不到……但选择对于她来说，才是她现在唯一能够期盼的东西！换种说法，于她而言，选择即是自由！”

    “选择……”

    冯继忠又自语了一声。

    可冯朵却已经将目光，放在了齐萱的身上：“你不是说过，等战斗结束之后，会一起商量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吗？”

    看着冯朵期盼的眼神，齐萱的心中一痛，低下了头：“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耍我？”

    冯朵顿时愠怒的看向了齐萱，一副随时都会动手的模样。

    “朵儿，跟我离开……”

    冯继忠下意识的想要说话，可夏未明却打断了他：“老冯，记住她要的是选择，不是你为她作下自以为对她好的决定！”

    冯继忠看着冯朵期盼的眼神，这才说道：“朵儿，你的确有选择！你可以跟我一起离开碧螺村，咱们再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或者、或者……”

    说到这，冯继忠却突然卡了壳。

    因为这数年来，都是他自作主张，为冯朵安排后续的人生。

    可当他要为冯朵设立选择的时候，他却不论如何，都说不出一句话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了众人。

    先是看向了齐萱，可齐萱却垂下了自己的头。

    她不敢为冯朵设立任何选择，因为在她眼中，冯朵这一生已经够苦了。

    自己任何一个选择，都有可能再把冯朵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冯继忠又看向了吴起、任长风、安小雅跟池寒枫等人。

    他们没有一个人能作出回应。

    冯朵的童年，实在过于让人匪夷所思。

    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帮冯朵设立的选择，就一定能让冯朵发自内心的高兴。

    看着哑口无言的众人，冯继忠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脸的茫然无措。

    突然间，就从一个意气风发的猛虎帮帮主，变成了一个近乎一无所有的颓废大叔。

    “……”

    冯朵看着冯继忠那副失意万分的颓丧模样，眼中又一次浮现出失望之色。

    好容易自己作出了一次选择，难道，又要回归提线木偶一般的生活了吗？

    可就在此时，夏未明却开口了：“冯朵，其实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冯朵猛地抬起头，看着夏未明的目光中，突然多出了一抹期盼：“是什么选择？”

    夏未明看着冯朵那纯洁无暇的目光，心中五味杂陈。

    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

    可还是深吸了口气，淡淡的说道：“你还可以选择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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