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怡手指绞着垂落耳际的一缕长发,抱着布丁端坐在父亲的膝上,目睹一盘毫无悬念的好棋,转瞬被皇甫老太爷指挥得丢盔卸甲败象丛生,深感惋惜。暗暗庆幸这是在棋盘上不是战地实战,若是两军交战前夕换上皇甫爷爷这样的指挥官,这些兵卒的性命岂不是丢得好冤枉?
周一扬身着一袭亚麻色家居服走下垂花门青石台阶。
“一扬,等等。”钱姨手拎一把团扇从后面追上来,“给,小祖宗肉香着呢,打小蚊子见了她成团往她身上扑,进口花蚊子见了她谁都不叮专围着她转。这会儿正是蚊子出窝觅食的时候,你赶紧过去坐你爹地身边,顺便帮她驱赶着蚊子。”
“好。”周一扬接过团扇,竟有些嫉妒泡在蜜罐里的小丫头,缓步走到紫藤架下,微微俯身,极自然地从岳父腿上抱起季婉怡,回身坐到藤椅上。
位置突然变换,季婉怡几次伸长脖子观棋未果,气恼地拍打他。
周一扬幽深的黑眸潋滟着温柔清浅的笑意,吻着她的发心柔声低哄:“听话,我帮你和布丁驱赶蚊虫,要不一会儿你和布丁该成为蚊虫的饕餮大餐了。”
皇甫牧狭眸微眯,隐晦不明的面庞闪过一抹几不可见地沉郁幽冷,尘世间最悲苦的事情莫过于得不到和已失去,满院的芬芳在他的眸中顷刻间化作凄冷一片。
暮色渐浓,隐匿在花丛间的秋虫悲秋的微吟倍添寥落。
雷铭不由得在心底为黯然神伤的大boss掬上一把同情泪。
皇甫黍自来熟地跟着钱姨把内宅外院串了个遍,跑到石榴树下逗弄了会儿大圣,脑干里的不安定因子进入活跃期,挠着头磨蹭着凑到季婉怡身边,眨巴着桃花眼讨好地说:“小怡怡,你带我出去玩会儿好吧?”
季婉怡敛下长睫,闷声回道:“不好。”踢我的布丁,害它差点死掉,才不要带你去玩,你一个人去好了!
“大哥,你看小怡怡嘛!”皇甫黍吃瘪,不甘心地寻求同盟与支援。
皇甫牧狭眸闪过一抹柔和之色,小白兔拒绝小魔头弟弟在他的意料之中,她向来是一个把是非功过拎得很清的女孩子,看来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谅解他下午踢打布丁一事。
皇甫老太爷瞅了瞅棋盘上自己所剩无几的散兵游勇,翻着白眼不假思索地把已经过河的马拎回来。
季婉怡不可思议地瞪大美眸,皇甫爷爷居然悔棋?好赖皮哦。
雷铭见状腹诽不已,哎哟喂,我的老太爷哟,您当这是桂园呐?大家伙都得供着哄着捧着您这活祖宗,这可是您大孙子还没攻克下堡垒的长孙媳妇的家里,您老咋分不清眼下的情势哟?大boss心里正唱着悲伤恋歌呢,您就不要再张罗着给他添堵减分咧。
“不能悔棋!”奇石先生十分不悦地伸手把棋子拎回原来落子的位置,本来跟润泽对弈得好好的,他非得过来凑一竿子热闹。臭棋篓子一个也就算了,没成想棋德比棋艺都臭,居然拿出小孩子耍赖那一套把戏来了,好意思的!
皇甫老太爷霸道惯了,哪能善罢甘休?抓起棋子揣进怀里,翻着白眼强词夺理地嚷嚷道:“我们s市下棋就有这规矩,兴许中途悔两次棋,一会儿我也让你悔一次。”
雷铭掏了掏耳朵,哎哟,我的老太爷哟,您老可真是撒谎不带看天的主儿哟,s市啥时候有过这不上道的规矩啦?
皇甫黍眨巴着眼睛,不知死活地在边上来了句:“爷爷,可着s市就你有悔棋的规矩好吧?”爷爷一定是老糊涂了,悔棋就悔棋,扯上s市的规矩做什么嘛?还想扯大旗作虎皮不成?这里又不是s市,莫说扯虎皮,穿虎皮也没人怕你嘛!
皇甫老太爷被三孙当面戳穿无稽之言,别提多恼火了,老脸一红,骂道:“有你个小兔崽子你什么事?去,滚一边呆着去!”小兔崽子,跟我对着干是吧?看回酒店我怎么严严实实地收拾你个小兔崽子!
皇甫黍不服气地说:“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诬陷你!你那些棺材瓤子朋友哪个见你坐下,不是借口跑肚拉稀躲厕所不肯出来嘛。不信,你们问我大哥。”
皇甫老太爷气得鼻子都歪了,小兔崽子,自己胡侃八咧不过瘾,还把你大哥拖出来作证人,看我不敲碎你脖子上的葫芦瓢!抄起拐杖挥了过去。
皇甫黍机敏地闪躲开,眨巴着桃花眼跳着脚道:“你们看,皇甫特说不过就动手。”
“不玩了!”奇石先生本就是个性情孤僻耐心有限的人,愠怒地拂乱残局,起身走到石榴树下,弯腰拔下竹笼门栓放出大圣,从兜里掏出一袋牛肉干,取出一小块喂给它。
小气鬼,我还不愿跟你玩呢!皇甫老太爷讪讪地掏出棋子扔到棋盘上,恼声道:“小牧,麻溜把这小兔崽子给我送到非洲跟狮子和大猩猩作伴去!哎哟,我这头又开始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