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雁的脑中似有一根线在拉扯，不停地把她拉回最不愿回想的回忆。

    乌雁盯着陶静的眼睛。她的眼珠也是黑色的，不是漩涡，是深渊。

    那道深渊又把她拉回她的第一场噩梦。

    漆黑的深夜，乌雁房门没关紧。她被吵醒了，抱着被子一动不敢动。

    透过房门的缝隙，外面的声音源源不断。竖起耳朵仔细听，只听到一道声音在单方面嘶叫，满口都是污言秽语。

    争执渐渐演变成肢体碰撞。乌雁听到泼水的声音，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听到乌卫醉酒地声音执着道：“我要烧死你、烧死你。”

    闹剧结束，陶静躲到乌雁的房间。天微微亮，她抱着身躯发抖，紧紧咬着自己不敢出声的乌雁。轻柔的拍着乌雁的背，边抹着眼泪，边哄她入睡。

    第二天乌雁醒来，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制造这场风暴的人还在呼呼大睡，没人愿意给她一个破小孩解释，觉得她长大后就能忘记。

    这场风暴终于结束。身处风暴中心的乌雁毫发无损却感觉支离破碎。

    后来她知道那天晚上，乌卫拿的是水，陶静以谈笑的口吻说出。乌雁在想，如果那天晚上他找到汽油呢，她也会甘愿赴死么。

    “雁雁。”

    乌雁回神，她早已双眼模糊。“你不离婚也成，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陶静抹掉自己的脸上的泪水，“你不懂妈妈的难处，妈妈离开他要靠什么生活啊。”

    乌雁突然想抽支烟。

    “你得理解理解妈妈。我也不愿意让你受到伤害。”陶静带着哭腔的说出这句话。

    早就造成的伤害，说什么愿不愿。

    乌雁想起她被送到医院的那天晚上，陶静也是抱着她哭得昏天黑地，说一定会和乌卫离婚，带她走。

    她这两天的心情，像是被人从天堂拽入地狱。

    “随你。”乌雁挣脱掉陶静的手。忍着痛侧躺下来，背对陶静。

    她说：“你走吧。你去看他好了，我能蹦能跳，死不了。”

    电视剧还在播放。乌雁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陶静还在她身后说话：“等你病好了。妈送你走。你去你阿姨家那边吧，以后好好学习，妈会按时给你阿姨生活费的……”

    走？

    好啊。

    怎样活不是活呢。远离魔鬼才是最好的生活。

    *

    乌雁下楼找陈郁山，没找到。

    最后，她在住院部漫无目的乱逛。看到了陈郁山。

    她和陈郁山离得很远，陈郁山没有看到她。或者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任何人事物。

    他的面前，是亮着的手术室。

    乌雁看到他从来都是挺直的背脊，弯曲着。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可能就连他倒下，都没人能发现。

    乌雁忽然想上前抱住他，想当他身后的人。

    但是她没有，她不知想到什么，转身离开。

    对于乌雁来说，她现在最该做的，是听陶静的话，离开这个有魔鬼的县城。至于陶静的死活她管不着了。

    连自己都放弃的人，她凭什么要管呢。

    这是最后一次了，乌雁在心里对自己说。

    至于陈郁山。她和他，从一开始本就是不相交的两条直线，如果不是她，两人根本不会相识更不会有交际。

    该玩的都玩够了。

    一切都结束了。

    *

    三天后，罗丹收到乌雁的汇款。拨打电话和发信息都无人回应。

    罗丹郁闷的拨打另一个电话。

    “喂，陈郁山，乌雁那怎么回事啊？她怎么把钱都还清了……那我……”

    陈郁山挂掉电话。手机通话界面结束转到原本的画面。

    我走了。

    ——来自乌雁的短信。

    陈郁山把手机扔进抽屉。穿上丧服，戴上白帽，头也不回的离开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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