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的笑容和那个少年很像，明明面对着死亡却仿佛无所畏惧。回头看着她，就想起最后的时光里她时而会有些怅然地说：“等你伤好了，就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世间再没有那个女魔头，酒魔王。”

    他却没有这么做，他隐姓埋名的方式不过是穿上和以往不同的衣服，学着他师兄的模样，天涯于归，为她，为自己，为师兄，寻到一份答案。

    四年过去，这一幕却恍如昨日，原来自己的时间早在当年就停滞了。

    “他说了一句话。”谷酒低垂着眉眼。

    “什么？”傅成问道。

    “不知道。”他沉默良久，“我只想知道他们在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傅成看着这个略显单薄的背影，明明手上染满了鲜血，却仿佛又将人命捧在手心，这是一个悖论的存在，但在这个人身上又显得和谐。

    向死而生，向生而死。

    “我师兄说，欠什么都可以，命是最欠不得的，尤其是以命换命。”谷酒站起身，“他若是醒了你便这么告诉他。”

    傅成应下后目送着他出门，自己则坐在她方才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不过十六，刚回来的时候很怕生，但是看起来清秀温软，操练起来却丝毫不输。不过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敌人，面对生死那条线。

    到晚上时田七转醒，傅成给他递了杯茶示意他不要急着说话。少年腼腆地笑了笑，靠着另一边未受伤的手臂支撑着坐起。

    看着他小口喝着茶，傅成便问道：“小七你倒下时，可是说了句话？”

    少年苍白的脸红了红，握着茶杯的指尖动了动，“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傅成噗嗤笑了，“都那种时候了，你还说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就……就是还了她救我的恩情。”他低头看着杯子，又有些局促地喝了一口。

    一边示意他慢点，一边挑挑眉故作深沉地看着他。傅成对这孩子算是知根知底了，就刚刚那个样子绝对说的不是真话，毕竟他说谎总是写在脸上。

    “只有这些？”好整以暇地问道。

    “嗯，嗯。”田七应着，声音低低的，因为刚醒来没多久还有点哑。转头看到傅成的表情又腼腆地笑道：“傅大哥就别取笑我了。”

    “那小七你可得实话实说啊。”傅成眨眨眼，“放心我不会把这个告诉温然师父的，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着还伸起了手指头，像是真要立誓的样子。

    田七忙摇着头，又觉得头有点疼，晕了晕。傅成将枕头立起来让他靠着，他才慢慢缓过来，声音却越来越小：“我只是说……望来世还能相见……”

    “嗯？你要来世相见干嘛？”傅成瞬间不明白了，连嗓音都不由提高了几度。

    田七赶紧示意他小声一些，可是傅成还是疑惑：“你想来世继续报恩？可是以命换命还不够么？”

    对方轻轻摇头，然后说道：“不是的，只是……我没见过她这般好看的人，想着……想着若是有来世也能见到罢，要是……要是能多说几句话便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紧紧握着茶杯，因为脸上病态的白，导致那一点红晕尤其明显。

    这回傅成彻底怔住了，他觉得这孩子平时可单纯了，没想到生死最后关头想的竟是这个。

    不过或许正是到了最后一刻，才会想起并且说出这样的愿望。

    他还是挠了挠头，“不过，温然师父他……他可是……”他觉着再怎么好看，对方是个男子，也不该有什么其他心思，敬慕可以，要是倾慕那种还是免了。

    “可是大哥的师父么？”田七轻轻笑着，他想到了当时酒楼上傅成的豪言壮语，大约是真的去兑现诺言了，“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哥会拜姑娘家为师。”

    “姑娘家？”傅成一愣。可是看着田七一本正经地说着，他刚想反驳又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谷酒此人虽说是穿着男式的道袍戴着斗笠，外衫也是男式的，也从来不避嫌，但也没说过自己到底是男是女。

    哦不对，谁会特意强调自己的性别？

    按照他的说话习惯和为人处世，应当是男子没错，再加上独步天下的武功，男子力直接爆表。可是，转念一想，之前一直戴着斗笠束着发，眉眼清冷无波，确实没什么可疑，但在屋里刚上完药，披头散发只在里衣外披着外衫的样子，当真像是一个姑娘家。

    他忽而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了，然后不可思议地看了田七一眼，“这时候，你倒是眼尖了？”

    “难道不是傅大哥你自己先入为主么？”田七微微笑着，然后见他要走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诶傅大哥你别说出去，我只是那时候想想而已，云泥之别，我有数的。”

    傅成轻哼一声，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又笑了，“她还是很关心你的，让我跟你说，不要再做以命换命的事情了。毕竟你就算不扑上去她也有法子对付，可你扑上去就是少则重伤。”

    田七点头应了，然后低下了头，他怎么不知道呢，那就是飞蛾扑火罢了。

    傅成刚出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十三王爷？王爷晚间来此地有何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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