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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之魇:七十八、障心(2/2)

    也不知哭了多久,冯广略忽闪身回来要厮打詹沛,被一众护卫拦住,抵死挣扎。忽然,冯广略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护卫正是昨日凶神恶煞般喝斥自己、逼迫自己携妻离京的那位武官!

    冯广略呆立当场,忆及昨日,武官的呵斥如雷霆金石,清晰在耳,却恍若隔世。

    他蓦地松开手,一头扑倒在壮硕武官脚边,捶胸顿足大喊:“菩萨,你是菩萨啊,我中了什么邪不听你的话,菩萨,菩萨……你才是菩萨……我为什么不听菩萨的话,我为什么……”

    这位武官就是虞昴,他从头至尾旁观了这场惨剧,心中也哀叹于这世上的诸多劫难孽缘造化弄人,面上却无动于衷,一如他的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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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天色将明。内室里,郑楹悄然睁开眼睛,这一醒,仿佛拨开云雾,重归人世。方才朦胧之际,她已隐约听得了小产之事,却并不觉得痛心——自己身子越来越差,早在怀孕之初,她就预感这个孩子保不住,也迟迟不曾将这一喜讯告诉给詹沛。

    “陌如……”郑楹唤道。上前侍奉的却是另一位侍女。

    “夫人,您刚才有一阵子清醒过来,吩咐陌如姐出去办什么事了。”

    “哦。”郑楹忆起这回事,轻轻答应了一声,又闭目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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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沛从南门大牢回来后,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苍白的妻子,一夜未眠。郑楹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一睁眼正对上丈夫红通通的眼睛。詹沛见妻子醒来,也不说话,默默起身出了房门。

    郑楹不做理会,待詹沛走远,忙传唤陌如。

    一看见陌如,郑楹张口便问:“昨夜他去哪里了,做了什么?”

    “将军、将军他……”

    “你快说!”郑楹焦急催促道。

    “将军去了南门大牢,好像杀了……杀了……”

    “杀了万举?哼,”郑楹嗤笑道,“我问都问完了,他才下手,有什么意思?”

    “好像不只杀了万举,还有、还有他的女儿。”

    “什么?为什么?!”郑楹惊呼,“那冯郎呢?”

    陌如便将远远看到的场景描绘了一番。

    “禽兽!果然禽兽!”郑楹声音颤抖,“可既然要杀,为何不把他全家杀个干净,而偏要独留冯郎活命,这是什么道理?”

    “啊?这,我也不懂……”老实的陌如回答道。

    “你当然不懂,我也不是在问你。”郑楹说着,凝神静思了片刻,又对陌如道,“我却懂了……去请将军过来一趟。”

    陌如走后,郑楹无力地闭上眼睛:想不到,我曾倾尽所有去爱去信的,竟是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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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沛听说郑楹要见自己,行尸走肉般又回到房中,走到床榻前,等郑楹开口。

    “你杀了万氏父女,是为什么?”

    詹沛一惊,很快便意识到一定是郑楹趁着昏迷间隙片刻的清醒,派了人跟去了南门大牢。

    “不为什么,生气。”詹沛答道。

    郑楹又问:“杀了万举还不够,连他女儿一起杀,却不杀女婿?”

    詹沛不言不语。

    “那么我猜,你是当着万举的面杀了万氏,看万举尝尽丧女之痛后,才下手杀掉他,对吗?”

    詹沛听完妻子的分析,勉强一笑,道:“猜得很对。往日都懵懵懂懂的,昨日好似忽然开窍了一般——种种手段一气呵成骗开牢门,缜密精明得简直不像你。”

    “你都知道了?那可省下我不少口舌。”郑楹惨笑着,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我在你眼皮下也只办成了这么一件事,这也要多谢我往日的愚蠢,否则你又怎会如此疏于防备。”

    詹沛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我觉得你更应该后悔,而不是庆幸——你把所有的聪明用在了最不该用的地方,而该你聪明的地方你却依旧蒙昧。”

    “我哪里蒙昧?”

    “不辨敌友,偏听偏信,自以为是。”

    郑楹丝毫不觉生气,对于丈夫的评价也不做回应,只道:“你的仇,不爽不错,报偿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你受了丧子之痛,就定要给他尝过一样的滋味才肯罢休,为此不惜对无辜弱女痛下杀手。世上真是再没人能如你一般锱铢必较且心狠手辣的了。别人欠你的,你一夜之间,不,一个时辰,顶多一个时辰,你就让他清了帐,可郑峦欠我的呢?十年了,自打进京算起也有三年多了,却仍未了帐。我父母兄长的骨头只怕都已朽坏无存了,那个人如今还好端端地活在那禁苑里。”

    詹沛闭上了眼睛,这场劫难,本以为十年前的那个晚上过后便结束了,不料又酿出一场战火。战时,他以为战争结束后就算过去了,对旁人来说也的确如此,而对他和郑楹来说,这场劫难至今仍未过去、仍在肆虐。

    郑楹不喜不悲地继续道:“也难怪,你当然不会为我报什么仇,因为你原本就不在我这一边,你也不在任何一边——一开始为郑峦办事也好,后来转投础州军也好,都只是为你自己罢了。你一步步算计着,害了我父亲的命,又要到了他的女儿和他的兵,父亲一生的经营尽付你手。我如今虽知晓了一切,可惜我既没本事,又被你弄得声名狼藉,想撼动你?不可能,不可能……世人仍当你是好人,唯有你身边的人最知道,你不是善茬。”

    郑楹声音是异常的松弛舒缓,仿佛在说别家的事——这一天一夜间发生的变故,使她彻底死了心。

    然而一想起万氏,死去的心便又开始滴血。

    “只可怜了她,”郑楹忽然间泣不成声,双手捂住脸,“你我鬼一样的破烂夫妻,害人家好端端的神仙眷恋一个惨死,一个生不如死!”

    詹沛听到这里,也跟着痛不欲生起来。

    “不是么,你比鬼可怕,我比鬼可悲。”郑楹补充道。这话犹如利刃,詹沛听得心如刀割,几乎站不住,便要往外走。

    却听郑楹又冷冷道:“你先等等——我刚写了十六个字,就放在那边案上,你走时拿走吧。等到将来你老了,老到忘了为什么我不同你说话时,看一看这几个字,兴许就能想起来了。”

    詹沛来到案前,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人心难窥

    有诺无期

    生受摧折

    不若长绝

    詹沛将纸折好放在怀里,步出屋子,轻掩上门。此时的他决然想不到,往后的十几年,郑楹真的几乎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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