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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之魇:七十七、障目(2/2)


    “之前,”郑楹疑惑问道,“之前我闹什么了?”

    “还要我说,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长者怒意开始积聚。

    “您说,我闹什么了?”

    “你跟吕唯立那档子事,真要我说?”

    郑楹以为周知行所谓的“跟吕唯立那档子事”是指自己谋划的苦肉计,心中暗恨詹沛竟出卖自己,不禁脸一红,带了些惭愧对周知行坦白道:“那件事,是我不对,可我也是逼不得已……”

    而周知行以为郑楹承认的,是她与吕唯立的私通!顿时心头怒意更盛,当下大声责问道:“谋杀亲夫也是你逼不得已?”

    郑楹瞠目结舌,惊问道:“什、什么?谋杀亲夫?”

    周知行怕自己会忍不住动粗,强忍怒意,再次挥手逐客。郑楹却不罢休,只扯住周知行的衣袖一个劲缠问。

    年事已高的周知行忽觉胸口憋闷,使劲一推,将女子推到在地,厉声斥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那姓吕的连你背上三颗痣都知道!你只惦记郑峦死没死,你丈夫可还要顾及别的,你实在不满,私下同他吵两句也就罢了,济之必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可你竟然为此要谋害于他,还不惜私通外人……罢了罢了,你有脸听,我都没脸说!你该知道的,我平生最反感女子失德,恨不得抓一个砍一个,也就是看在你是先主骨血的份上,我才一直装不知情,给你留着面子,再多说,可就是你自己不要面子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说清楚,我几时谋杀亲夫了?”周知行的话,她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送客送客!”周知行开始感到胸口一阵阵闷疼,当即狠言逐客,拂袖转身离去。

    ————————

    詹沛在家中独坐,好几次恼恨劲儿上来,险些又要下令捉拿冯广略夫妇回来打一顿出气,最终还是一次次把这冲动压了下去。

    门外,匆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片刻后,郑楹推门而入。

    “你跟定国公说了什么?为何他指我谋杀亲夫?!”

    詹沛因郑楹听信谗言,受了莫大的冤屈和侮辱,此刻仍余怒未消,看她着急,偏一个字也不说。

    于是便轮到郑楹急火攻心了。

    “你快说!你究竟是如何设计诬陷我的?怎么吕唯立也搅和进来?还有什么……什么……痣??我背上几颗痣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为何要如此对我?!”

    此时郑楹脑中一团浆糊,自己也掰扯不清,只语无伦次地如数倾倒出来逼问丈夫,可任凭她怎样催促逼问,詹沛只是不声不响。

    郑楹忽然感到头疼欲裂,她停下质问,双手抱头,浑身颤抖着,显得痛苦不堪。

    “你要是不想看我死,就说!!”

    詹沛见此,心头一软,终于开了口——

    “十年征战,我得罪了太多人,也自知双手并不干净,免不了要受群人毁谤。众口铄金,不得不防,无论是对我起过疑心的人,还是恶意中伤我的人,我都不得不防,你也不例外。我当然不可能动你,也没什么可以拿来威胁你,那就得确保,万一哪天你听信谗言、同我撕破脸、决定把听来的谗言拿出去说时,没人相信你,尤其是,定国公不相信你。”

    郑楹抬眼看向本应最最亲近的丈夫,愣了半晌,忽而后退两步,眼神渐渐陌生,陌生中又渗出恐惧来。

    “你……你连我也防得这么滴水不漏?可明明知情者不止我和郭满——郭满既转投弋州杨氏,杨家指不定人人都知晓!为何你不理会他们,只对我跟郭满下狠手,欺负我两个势弱么……”

    “我没有把郭满怎样!!他毕竟是我弟弟!!”詹沛遽然打断,他曾忍下过太多的冤屈和羞辱,但弑杀亲人这样的诬陷,他是一星半点都忍不下去。

    郑楹却用大笑告诉对方,她一点都不相信。

    女子笑过之后,又道:“好,好,很好,那……这么说,你从头到尾针对的,就只有我一个,弋州杨氏和郭满你都不管,是这个意思吧?”

    “呵……”詹沛浑身早已如坠冰窟,话音也一并变得冷冽无情,“说起弋州杨氏,前些年我也曾担心过,现已不担心了——那一家,几十年来都是你外公一人操心打理,只他自己修成了老狐狸,余者安逸太久,都长成了糊涂虫,从十年前就开始大肆谩骂定国公,从六年前开始骂我,从三年前开始连高将军也一起骂,骂多了,不管真假,都再没人理会了。郭满既已转投杨氏,他说什么,自然也无足轻重。所以,你说的不错,我唯一要防的就是你,不是从你偷读信笺公文开始,也不是从你随杨综出走时开始,从你孤身去行刺冯旻之时就开始了。你不止多疑、跋扈,你还什么事都干得出。你若能从头到尾,真心相信我,也不会有今天。”

    郑楹终于看清了丈夫的心机,愣了半天,恨道:“说得好。你也够狠,我之前数番折腾,你只不出手,对我听之任之、一让再让,一旦出手,上来就把我踩得出不了头!”

    詹沛毫不退让,冷然一笑:“办任何事情,不都该如此么?”

    “佩服。”郑楹说着上前一步,问道,“可你既知我本性不堪,当初又何苦娶我?”

    这一问令詹沛再次陷入了沉默——是啊,他又是何苦?父亲的所为,令他始终怀着莫大的恐惧,而郑楹的心性,更加深着这种恐惧,可他就是执念不改,偏要娶她,纵然知道隐患未消,纵然良缘随时会演变为一场孽障,他也不顾。

    “哦,”郑楹忽然一拍额头,斜嘴娇笑道,“我又忘了,你娶我,是为仕途上能轻松些。”

    詹沛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合,笑完,认真点了点头。

    郑楹也随即敛了笑,厉色问道:“可你是如何做到的!谋杀亲夫,这种罪名你是怎么凭空造出来的!”

    “借吕唯立。你若想听细的,那么且讲不完呢。”

    “讲!!”

    郑楹刚吼出一声,头痛之外,又觉一阵眩晕,不得以坐下来深深喘了口气,这空档忽又想起逃遁了的蒋相毅,浑身又恨得是一激灵。她知道,要取蒋相毅性命,必须仰仗手握重权的丈夫,于是气头上强压怒火,又改口道:“你讲不讲都无妨,我不在乎,脸面性命,我早统统都不在乎了。念在多年情分上,这些暂且不提,你只要想法子杀了蒋相毅,带回他的人头,救回郁娘,我跟你继续做夫妻。”

    “不干。”詹沛一眼看透,冰冷回绝道。

    郑楹顿时目瞪口呆、脸色煞白,她本以为丈夫为挽回情分,定然会答应自己的一切要求。

    郑楹正在发懵,又听詹沛道:“你不是才说过吗,说我不会为女人谋定计策。”

    此时的詹沛貌似平静,实则有意要气气郑楹——他若果真在谋定计策时丝毫不虑及郑楹,早在当年认出有伤在身的蒋相毅之时,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杀灭不留。

    郑楹缓步向丈夫走近,一边走,一边怪笑着喃喃自语:“你同那刽子手……果然交情不浅。万举的话,果然一字一句都不假。”

    说完这句话,郑楹眼神一滞,心智彻底丧失,伸手就要去扼詹沛的脖子,被詹沛轻易捉住。

    郑楹拼命挣扎踢打,又被丈夫反手钳住,动弹不得,仍执拗地反抗着。忽然,女子身体一僵,似中了定身法一动不动。詹沛觉出不对,赶紧松开手,去扶妻子的臂膀。

    郑楹慢慢直起身子,拨开丈夫的手,僵硬着身子,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出两步。

    詹沛吃惊地看向地上——地席上,赫然出现了一滩血迹!

    “楹娘!”詹沛惊呼着上前,抱住了突然昏厥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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