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之魇:七十六、“真相”(2/2)
“殿下啊,您想必是糊涂了——詹蒋二人早年的确有故,后来詹转投础州,蒋可没有啊!故而蒋去投奔础州时,两人已分属不同阵营。詹沛投础后最怕什么?当然是知道自己底细的人!所以当他得知蒋来投奔,定然深恐蒋会兜出自己的秘密,自然要询问一番,说是询问,其实无非是威逼利诱,晓以利害,以确保其严守秘密。后来想必蒋十分安分、守口如**,两人也就重修旧好,称兄道弟起来。”
这番话,郑楹略作思考便相信了——当年,詹沛不但带了许多人手前去向蒋示威,还对自己严加防范,直言驱逐,不许自己旁听他向蒋的问话!可见必是在讨论不可告人之事!明明这么明显的心虚表现,自己竟多年不曾起疑,直到有人为自己点透!郑楹闭上眼睛,心中哭叹:詹沛啊詹沛,你当年,到底给我灌了什么**药?!
蓦地,女子又睁开眼睛,眼神一亮,问道:“对了,在他知道他爹死之前,还曾救过我……”
“所以说他首鼠两端——若不能十拿九稳确定自己所属阵营,便一直两边下注,一面为圣上效力,一面也早早提防着圣上猜疑他一个在础州居住多年的武官,才在薛王那边也下了注,而殿下身为薛先王幸存于世的骨血,这样珍贵的筹码,自然要讨好着些。”
“难怪,难怪他对我那么好,那么会引诱我,若即若离,把我吃得死死的,勾得我为他死也甘愿……”郑楹喃喃开口,仰天流泪,说完又怪笑起来。
“殿下、殿下莫非……”万举故作惊异状,“莫非是嫁给了那詹沛?”
看女子痛苦不言,万举叹气道:“那这就更明了了——他若不那样地讨好殿下、不娶到殿下,又如何能爬那么快?殿下只需想想,他一开始跟郭满一般无二,为何后来却天差地别?说来,我也不得不佩服你那夫君,他真可谓算无遗策,算计精明。殿下心思单纯,被他这种狡诈之徒骗过也怨不得殿下,殿下切莫自责,毕竟,听闻连弋州之主,也曾吃过他的亏。”
一听见弋州,郑楹不免想起了外公和舅舅的话,意识到两方所言几乎并无二致,心中更加采信了万举的话。
“那么,案中下毒毒害护卫之人是谁?”郑楹忽冷不丁高声问道,这一问,她是知道答案的,有此一问是为提醒外面的冯广略专心聆听而已。
“殿下早前的怀疑不错,正是冯旻,是詹公在荇泽时收买下来的。”万举与冯旻没有交情,对此并不费心遮掩。
郑楹问完了一切,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幽幽转身就往外走,忽又站住,问道:“你方才说计策定于哪一年七月七?”
“永正九年七月七。”
“哈!”郑楹一乐:这下便坐实了——永正九年七月七,差不多也正是詹沛急调去西营的时候,可见计策初定,他紧跟着就知道了。
当郑楹再度出现在冯氏夫妇面前时,脸色是出人意料的平静——方才重重的几轮冲击,震得她头脑一片空白,四肢僵麻,对身外的一切已无知无觉。冯氏夫妇无暇多顾郑楹,匆匆跑进囚室。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冯氏夫妇从囚室出来。万愿圆痛哭不止,冯广略搀扶着妻子慢慢前行,恰听见似有人过来,急忙放手。幸好来人只是前来催促,见一切正常,便没有多说,一同出了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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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程中,三人一路无话,将到临别之际,郑楹才开口对冯广略道:“现在你知道了,我不曾骗你,即便当初凭老妇一语就判定你父亲是内奸有些太过武断,终归也没有冤枉他。你刚才应听到了一个人名——蒋相毅,他也是杀你父亲的人,还是淄衣侍总使,是谁派他去的,你一想便知。”
“二娘,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是我错怪了你。其实这些年,我也渐渐有了些模模糊糊的怀疑,搁在以前,我肯定还是要丁是丁卯是卯的想去查证,后来成了家,为了愿娘也为了我自己,我就想,对过往的事不妨糊涂些,找出实情又如何,终究只是前情,无力更改。”
郑楹没听出冯广略也是在开导自己,随口应道:“看来这些年你经事不少,也懂事了不少,真替你们高兴。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回烟州,”万愿圆一直在冯广略怀中抽泣着,此刻忽然抬头,笃定地说道,“这也是父亲的嘱托,我跟冯郎……都要好好活着,好好过完这一辈子……我哭过这几天,以后再不哭了……我会忘记这一切,只当重新托生了一般。这是父亲要我做的,父亲在看着我,我要让他高兴……”说完又转向丈夫,深情道,“阿瘪,再过几十年,轮到我们死时,后死的对先死的也要这么想、这么做,知道吗?”
冯广略热泪盈眶,更加搂紧了妻子,认真点了点头,又对郑楹道:“二娘,你也该像我们两个这么想,千万不要再像年少时那样、那样……刚硬。”冯广略想了许久,最终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字眼。
郑楹听出了故友话中的善意,含泪道:“怪道大家都赞你纯善,愿娘真是有福。你们夫妻历尽磨难,拨云见日,以后注定会和和美美度过此生。”
郑楹说罢,艳羡地望着面前的恩爱夫妻,又想到自己的姻缘,不由潸然泪下。
“你们身上的钱恐已不多了吧,”郑楹问道,同时取出出门时所带的全部梯己,“这些请务必收下。”
冯广略与郑楹两人仇怨解开,又回复以往的友谊,于是并不虚言客套,致谢后便统统收下了。
马车行至詹府,郑楹揭帘看到府门,顿时一阵恶心,复又回到车中,看着对面的冯氏夫妇——一个是自己失而复得的旧友,一个是新结识的朋友,那样的单纯,简单,面容和善,眉眼婉约,映衬得旁边这所府院的主人丑恶如犬彘一般。
“你们两个,可真漂亮。”
“二娘,二娘你可别疯啊,”冯广略被郑楹吐出的胡话吓了一跳,关切道,“你清醒些。”
善良而热心的万愿圆也担忧道:“夫人心中难过,我也不舍夫人,有一提议,只稍冒昧,夫人干脆随我们多行一段路,路上我陪夫人聊天,夫人也好散散心,反正日色还早。”
“嗯……”郑楹感动不已,一眨眼,眼泪又掉落下来。
马车行至城外,三人挥泪话别。郑楹远望马车直到消失,转身回城,才想起竟忘了给自己留下些雇马车的钱,只好徒步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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