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是吴大娘子专专给小姐送来成婚的贺礼,如今又转送出去,被吴大娘子知道了可就不好了?再说了,这冰绡清纱如今这样难得,拿银子怕也买不来,小姐就这样大方全送了出去——好歹给咱们留上些呀。”
那段云笙沉思片刻温婉道。
“吴大娘子都送我了,再送给谁还不是我说了算?再说了大哥哥二哥哥因我要出嫁,给我准备的好料子我怕是这辈子都穿不完,颖姐儿和我是什么样的情分?她既想要的,我便送入给她,又有什么不合适?”
段云笙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顿,看着珠帘仍然不情愿的表情道。
“况且颖姐儿又不是外人,说起来,她便是在咱们段家长大的,小时候我们一同在颖川那个时候,郑伯父伯母都回了京城,是我每日抱她睡喂她饭吃。说起来,这个妹妹,竟是比二妹妹抱得还多呢。”
话说那段家与郑家本是世交,段父更在颖川老家任过一段时间公职。那时段家到了颖川没有来得及租房子,便在大衙后收拾出一院子房,那房子虽久未有人住,可毕竟是县衙门的公房,很是坚固宽大。因此段家一直到段父调离颖川便一直住在那里。
偏那房子靠近郑家老宅,郑家又是颖川的高门大姓人家,段父初到此处,少不得多多依靠当地世族人家扶持。因此两家来往频繁。两位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更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笙姐儿既如此说,珠帘也不敢再辩驳,只得将布料打包收起,待次日遣人送去郑家。
却说余下的贺礼,不过一应的金银宝器,奇木异石,段云笙这两年也见多了,并不以为意。
主仆几人说着话不觉将至戌时末刻。有外面巡夜的婆子上来催着姐儿屋里熄灯。
那锦瑟急忙应了,上前去关了春华堂的大门。一旁自有丫头上前为小姐换上亵衣,又有小丫头端来盆罐水盂,锦瑟亲自伺候小姐梳洗。珠帘早已将被褥铺就好,为小姐点上一把安息香,又熄了两盏灯,卧房中的光线随即柔和起来。
一时锦瑟从外进来,捧着一把鲜花插在卧房中八宝纹粉彩蝴蝶戏水的花瓶之中。
段云笙坐在床头抚着乌发问道。
“这花是哪里来的?”
那锦瑟笑道。
“是咱们院子前那株秋海棠开花了,我知道姐儿喜欢,刚才专专去采了来伴小姐入眠。”
段云笙平生最爱院子中那一树秋海棠,花朵开时,一树的花儿随着枝叶从高处旖旎延绵垂至地面。微风吹来,满院子便充斥着透入脾肺中的清香。
段云笙心里高兴,一时起意,趿着鞋子来到窗前,素手掀起竹帘,透过那轻纱看向院子中海棠。却见枝间袅袅,点点藏红,那香雾空蒙,几透轻纱,确是海棠吐蕊,春桃红熟,那是挡也挡不住的人间美景。
段云笙看的高兴,一旁珠帘道。
“这株海棠,每年都到九月才开花。可如今才不到八月,竟开了一树的花来。想来这海棠最有灵性,这么多年经小姐悉心照顾,小姐临出嫁前,便前来报恩的。可见小姐平日里行善积德,就是花木也精心善待。这可是感动了天上神仙的。”
那段云笙平日里最爱乡野间那些神奇怪力之事,这故事听多了,也就以为是真的。所以珠帘投其所好,故意将这海棠吐蕊说成是海棠报恩,那段云笙听得极为欣慰。她虽开心,可也不说话,静静看着那树海棠吩咐道。
“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剪两支开的最好的海棠,连同那几匹纱缎,一同给竹影丫头送过去。”
锦瑟急忙应道,“是。”
段云笙重新坐回绣床,那长长如同缎子般的头发便逶迤在床第之间。
锦瑟上前将段云笙的长发全部拢到小姐侧面,为小姐盖上被衾,下了罗帐,又悄无声息的吹了银烛,灭了蜡炬。
春华堂的灯光此第熄灭,寂静的夜,远处有铜壶滴漏声声落下。
白日里热闹繁华的高义巷将军府,渐渐沉静。如同大海中的一只荧光,渐渐的,渐渐的被海浪卷入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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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刚过三更,月亮已钻进素云中。没有月光的天色有些发暗,衬得满天的星星都像在眨着眼镜。
高义巷卫将军府的夜,依然是万籁俱静悄无声息。
远处的梆子声明明白白的敲了三下,穆老九慢慢睁开眼,一动不动听了听四周的动静。
和他睡一个屋一个铺炕上的人名字叫谢虎儿,是卫将军府里养马的马夫。他平日里好一口小酒,经常喝得醉醺醺才被人扶着回来。回来也不说话,倒头便睡,从不找事。这样的酒品让穆老九十分的安心。
穆老九坐起身来,看向谢虎儿。此时的谢虎儿鼻子上打着鼾,嘴里吐着臭酒气,呼噜声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睡得十分的沉。
穆老九悄无声息的下了铺炕,又观察了一下谢老虎的动静,末了还轻声叫了一声“老虎”。
见那谢虎儿毫无动静,穆老九摸下铺炕,勾上麻鞋,推门出了房子。
高义巷卫将军府里的夜,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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