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又胡说。”

    可嘴里虽那样说，脸上那抹笑容是藏也藏不住的。不只是段云笙，就连这春华堂的伺候的媳妇婆子，听了这话，脸上都不免出现得意之色。

    那二奶奶笑得花枝乱颤，云鬓见赤金凤钗抖动着翅膀在烛光下霎时晃眼。她伸手扶扶金钗，指着一个微胖丫头手上的礼物含笑接着道。

    “这是宁远候夫人送来的茶色水晶梅花花插。”

    那微胖丫头将手中摆着花插的茶盘递给锦瑟，另一个脸上带着些许雀斑的丫头端着礼物又上前来。

    “这是平山候府送来的上好的吴绫，这个呢，是咱们咱家的老亲戚孙姨奶奶家送来的矾红团花茶瓯一套，这是……”

    也难得段宝宏将军夫人好记性，将这数十件丫头手中的贺礼记得有条不紊，一样不差。

    那笙姐儿听着那二奶奶报着贺礼的名儿来。只是垂首摆弄衣角，却连头也不抬。

    二奶奶好一通说话，那些金灿灿沉甸甸的贺礼一件一件从众人眼前鱼贯穿过。

    终于最后一个捧着贺礼的丫头将手中的贺礼交给锦瑟，福身下去，二奶奶这才笑道。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除了那三件陪嫁的绝世宝贝——那东西可放在春华堂最近的银心斋里，被奴才段朗带人围得严严实实，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其他的东西都交到你的大丫头锦瑟手中了，你们可点清楚，少了可不赖我。”

    那刚才出门相迎的丫头锦瑟急忙让小丫头们接过手上贺礼，低头道。

    “点清了。五只彩绘大箱中的礼单也有了，这里是各个贵人命妇，咱们家亲朋送的贺礼，通红十件，都记下了。”

    可那云笙身后，一个眉眼含春，颇有些姿色的丫头嘴里道。

    “瞧二奶奶说的，二奶奶办事，阖府上下，可没有不放心的。”

    这段二奶奶身上还有其他事务，在这里不能久留，当下起身笑道。

    “就你这丫头珠帘会说话，好了，就是找我，我也没有。我走了，夫人在前面有事，我还要去伺候呢。”

    说罢回身去看笙姐儿，那云笙急忙起身，一旁自有小丫头拿来一件银色套衫，为笙姐儿披上。

    那云笙伸出收入，携住二奶奶的芊芊玉指，两人一面走一面道。

    “二妹妹这两天已经在渭水下了船，今日一早自有老家跟着的老人回来报。也不过三两天，就可以到京城了。”

    云笙听了这话，不由得颦眉道。

    “二妹妹身子娇弱，最不适应京城水土，因此一直跟着老祖宗身旁住在南面。如今听说我要出嫁了，这么热的天，偏要回来，说是要陪我过门……这丫头，又不是见不着了，怎的如此任性？”。

    云笙说着，眼角已然湿润。

    这二奶奶自是知道，这位段家二小姐向来身子不好，京城风沙大，很少回京城居住。可是如今大姐出嫁，便说什么都要回来见一面，这自是姐妹情深。见云笙泪目，当下只将话引开。

    “二妹妹这是在老家呆腻了，游山逛水来京城住住。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况且二妹妹只要保养得当，身子爽利，也并未有什么，老祖宗都放心，你还操什么心？”

    那云笙点头道。“她久未回京，回来一趟，也是好的。只是不知她身子怎样。”

    那二奶奶说笑道。

    “我听你大哥哥来信说，如今身子虽还是弱，可也不妨事，否则这舟车劳顿夙夜疲惫的赶路老祖宗、夫人也不会允许。”

    云笙点头。

    “好了就好，最记挂着她身子。”

    两人说话间，二奶奶已经来到了门口。

    可正当那二奶奶要跨出门去的那一刻，忽想起什么，脚下迟疑，转过身去。

    二奶奶的眼光在云笙身后的婆子丫头中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春华堂下一个不起眼位置的老妈妈身上。

    她脸色虽未变，可明眼人都能听出这声音的变化。

    “陈妈妈，你出来一下，我还有事吩咐你。”

    云笙不做声色看了陈妈妈一眼。那陈妈妈急忙战战兢兢奔了出来。

    那二奶奶也不等这陈妈妈，抬脚跨出春华堂的院门。

    忽又笑着回身对云笙道。

    “好了，自家姐妹，送到这儿就行了，别出来了，如今虽不是正午，可这日头还没下去，这暑气还重着呢，一时若是中暑我可怎么和王爷交代。”

    那云笙小脸忽的红成一片，呸了一声，甩了袖子转身回了院子。

    一旁有小丫头看着远去的二奶奶身形以及陈妈妈踉踉跄跄的步伐小声问道。

    “陈妈妈好大的面子，二奶奶竟还有事亲自吩咐她？”

    这会子锦瑟珠帘都站在春华堂朱红大门前送二奶奶，那珠帘见二奶奶走远了，小姐又进屋去了，在一旁冷笑道。

    “怎么了？还不是他那个不长进的儿子么，陈妈妈求了二奶奶让他儿子进来找个差事，没想到那小子死性不改，又骗了大奶奶身边的尤香，把人家小丫头肚子都搞大了，如今见出了事，自己却跑了。大奶奶没了脸，气的半死。只大小姐如今是要嫁王爷的，陈妈妈又是把小姐奶大的奶妈妈，小姐有心回护，这才压了下来。要不，你以为这陈妈妈还能跟着小姐到成都王府再去伺候？”

    话还没说完，站在最前面的锦瑟见二奶奶一行身形消失在水岸旁边，这才有些不高兴的对珠帘道。

    “好了，就你话多，仔细小姐听到不高兴了。”

    说罢率先回了屋去。

    那珠帘冷笑一声，眼睛向上一翻，下面的话却也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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