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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月,井梧桐:126.江月年年只相似(2/2)


    那亡歌的尾音,渐渐止息。

    ……

    赤水河边玄捉了一条小白鱼,粼粼泽泽的不似凡尘之物,而那水里还有几千苗这样的小鱼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我认出了是白斑鱼,却只听玄惊讶的声音:“斑这家伙……”

    我惊讶地看着玄:“这鱼很漂亮,但是玄神君也能看得到吗?”

    玄缓缓地望向了天:“当然。”

    我疑惑着:“听闻只有触碰过这白鱼才能看到,大人从前碰过?”

    玄深意地笑了笑:“应是碰过本体,他的名字叫‘斑’。”

    “斑?也是很漂亮的白鱼吗?”

    “自是漂亮,这些白鱼虽美,但远不及斑本体的万分之一。”

    后来我才知道与玄一同住在芜清宫里的那位神君的故事,隐隐的觉得似乎也认识那样一个人,仿佛很久远很久远的回忆里,有个人被我忘记了,又或者只是对悲伤的共鸣。

    斑在九天之上唯一在乎的人只有芜清宫的四位上古神仙以及这个故事的主角,碧瞳妖君,碧山狐族白氏女。玄说远古父神最特别的小儿妖君桐影,是天上地下没得再特别的物种了,帝君称之为妖神,而碧瞳妖君正是桐影的生之魂器。

    “可惜了那些自诩正统的仙神从来都容不下异类,在骗了妖君封印朱雀后终一日设计害死了她,手段还极其残忍,那场大火烧光了南境妖族一地,幸好上古四神兽之一的朱雀虽然被妖君封印在四时阵里依然能够固守南方生力,慢慢地自碧山一带草木重生,天河也有了水。”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这约莫就是娘亲从前跟我说的镇守八方的星宿阵被损之事了……”

    玄沉默了会,又说只知道斑后来赶了去看,如今想着大概是为了祭奠碧瞳,扯了鳞化了这无数苗鱼,毕竟只有碧山一带的天河才会流入人间。

    我仰头看着玄:“大人为什么不给我细讲那设的是什么计?”

    玄清苦地笑了笑:“美人计罢了……没什么好讲的。”

    “哦……”

    忽地我想起了彦华说过,白锦曾为了镯锡不救这位碧瞳妖君而报复过他,指的可是这次死难?那么这位碧瞳妖君又是白锦的什么人呢,白氏女,白锦……那么大约是亲族了。

    后来我与玄讲起碰见过蓥的事情来,也终是明白了蓥要找寻的女子便是那位碧瞳妖君。玄叹息不已,直说斑在那之后也承受不来那样的苦痛休眠去了,不知要过多少年才会醒来,许是万万年之后了。

    我疑惑着:“一睡便是万万年吗?”

    玄笑了笑:“我也是才睡了万万年醒来的,不过似乎眼下人间更为有趣了,我醒来的大约正是时候。”

    我不解地摇头:“无法理解……你们这些上古天神动不动就睡万万年的……”

    玄长叹着:“你可知无尽的岁月也是难熬得很呢,更何况……斑有了无尽的愁苦……”

    我尝试理解着,许久又问玄是否也会冥神亡曲,玄点了头,还说起从前九天之上听曲赏舞的逍遥日子,说到动情之处,竟哼了几句名曰《芜清引》的小调。

    要说从前,芜清宫那一人、一鸦、一犬、一鸡、一鱼常常成群出没在天界阳光最盛、清风澄凌的仙琴台,等着那身紫红衣衫出现,观上一支天上地下没得更美的舞曲。

    不过自紫凤宫主湮灭,芜清宫的主神热水女子哭瞎眼睛,便再也没有去过了,天界也不复有那曲雪沁染,更不复闻那热水的古调仙音。

    我拧着眉头,怔怔道:“玄神君可是说的紫凤?”

    玄点头:“是啊,紫凤,我那位傻主神爱上的人,几曾一舞动九霄,最喜穿紫红色的衣衫。”

    紫凤,可不就是宿居在子墨的身体里?

    然而我并没有告诉玄,毕竟啊,若是这位热水女子痴心如故找子墨去,那浅黎该怎么办。

    何况紫凤已不再,如今世间在的,也只有喜欢浅黎的子墨了。

    所以,热水女子去了也是无用的,就像今时的林溪久和来世的霁月一般,月芒已不再。

    那么,人之所以还是那人,究竟是凭借记忆,还是容貌,又或者是那一半的神魂呢?

    我想了很久,我不知道。

    许久,我与玄靠在赤山的一棵古树下,那树枝虬曲嶙峋已经没有了树叶。西天渐渐地染红,不远处传来轰鸣的马蹄声,概是成千上万的铁骑驰骋而来。

    玄侧眼看了看,目色寒极,缓缓道:“过后咱们眼前的场景会极其血腥,或许你会昏过去也不一定,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尝试承受这般的人间恶事,毕竟你的人生也断非从容无波,见了旁人的,或许来日不至于疯魔。”

    我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定定道:“师傅也曾说过我这一生风波多舛,是剑指天下的命,我早有准备。”

    话未毕,入目第一乘飞骑夹裹着黄尘而来,山呼海啸的叫杀声里,从马车里推落在地的月芒被剜掉了眼睛、鼻子,致使没有人能真正辨清那女子到底是谁,不过她身上的衣物和首饰却是照煜在宫中常穿戴的。

    她只是痛昏了过去,却还活着。

    那为首的将领斩断了月芒的头颅,血溅赤水,香消玉殒,六军却毫无人性可言地欢呼。

    一幕一幕,月芒所遭受的那些酷刑映在我的眼帘里。我强忍着内心的翻腾目睹着万马踏尸,尘埃落尽后又瞧见一只乌雀飞过,落至月芒尸身上,即刻月芒便变作了那怨灵诈尸,杀了一众留下善后的将士和宫人,事后倏地化作黑烟入了那遗失在赤水河边血迹斑斑的画轴。

    “那是南仙?”

    玄轻轻地叹了口气:“是。”

    一团彩云聚了又散,手执囿魂法器的白锦飞身落至赤水河边,缓缓近前拾起了画卷,乌雀扑腾着翅膀消失在近晚的夜色中。

    “白锦竟也曾是鬼差吗?”我怔怔地问着,眼见白锦施法逼出了月芒的魂魄,却见那黑烟依然附着在画卷之上。

    玄点头:“曾是这个世间最令人难以捉摸的鬼差,最是薄情又最是至情之人。原本那样的月芒不得入轮回,须得下十八层地狱……白锦却只将月芒那戾气深重的残魂部分留于画中,交予了地府去审判,而余下的魂魄经修补之后送入了轮回。”

    我愣了会:“还能这样的吗?”

    玄笑了笑,无奈道:“旁的人当然不行,但她可是白锦呐,妖神白锦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我终是明白了地府销毁此画的原因,可不论是侥幸逃脱的照煜,还是不幸替死的月芒,都不应该落到那样的结局,乱政祸国那是君主的错,为什么要让一个女子来担责?

    玄说这虽然不公平,但这就是人性,纵使那些将军大臣明知这责任不在那照妃,可他们永远不会责怪自己的君主,不单单是因为君君臣臣,还因为责怪一个女子要比责怪其他人要容易得多,而简单的事情自不会吝啬去做。

    玄目及远天,喃喃地念道:“诛,为祸六界,杀伐无道,毁其元神,关入死境,永世不得超生。”

    “大人在说什么?”

    玄摇摇头:“无事,只是觉得天上人间,都是一般无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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