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大抵是为了看他笑得久一些，她又多点了几次头。

    鸦发青年见此一愣，低头对上她淡淡的无辜神色，片刻后，用清朗好听的声线道：“幼稚。”

    “……”

    两人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走在安静的雪地里，期间时子注意到她的两步总是只能抵上对方的一步。不多时，他牵着她的手，感觉到了些许拉扯，这才发现对方正专注地一步一步迈大了脚步企图与他的行走频率相同。

    大概是想要走快些吧。

    但这种做法是无用没效率的，在提高步子的同时，她自己的频率也会慢下来，肯定不一会儿就累了。

    思及此，他观测了下天气，预测现在的速度能否在入夜前赶到最近的小镇。

    耳边果不其然传来了她轻轻的喘气声，他不动声色地将步子放小了，她一步一步地终于跟上了他的频率，似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望着天色，心想大概等下到达时会晚一点点吧。

    掌心里握着的手柔软小巧，又冰凉，他的手暴露在外，虽与她的手交织在一起，但依旧被空气一同冻凉了，只有掌心处剩下一点点余热。

    他垂眼看着她另一只没有任何取暖方式的手，心想等下得买一双手套才行。

    对于佐助来说，这是一双很温暖的手，即便它们大多时候都是冰凉的。

    这双手能够触碰他，能够描绘她所想看到的世界，也能够让他觉得柔软。

    他想起不久前老者给他看的东西：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呢。”

    老者笑得温和地看着本来打算起身的他又礼貌地坐回了原地，然后转身在一个箱子里捣鼓了许久，终于拿出了了本几个巴掌大的画册。

    他将它递给鸦发青年，接过那本画册时，佐助看着老者的目光有些犹疑，似是在无声确认些什么。但老者没有立即回应他的疑惑，只是带着些许安慰与鼓励对这个不擅言辞的晚辈笑道：“打开看看吧，佐助君。”

    面容清冷的青年却只是抿了抿嘴，一时间没有动作。

    半晌后，他似是轻轻呼了口气，才将那本画册置于膝上，用葱白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打开了。

    第一页，画着的是一间傍晚的街边旅馆，看得出只是看了个大致的轮廓罢了，但是画面像是泼了幽蓝的墨般渲染出了将近的暮色，站在旅店门前的少年微弯下背脊抬手撩开了门上的帘，一身白衣也被暮色染上了冷冷的幽蓝色。

    大抵是暮色有些暗了，少年的脸也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是旅馆内昏黄的烛火微微照亮了探近了些许身子的少年的脸，将对方清冷的面部轮廓柔和了，也将他投向画面外的那双黑眸点缀上了温暖的融金。

    “……”

    佐助微瞌着眼，指尖轻抚着画里那少年温暖又干净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原来当时他在她心里，是这般模样吗？

    他轻捻着纸页，见画页下写着的是五年前的日期，以及一句留言：与佐助君的旅行，其一。

    ——我希望能与他再路过那间旅馆。

    “……”

    “这是时子当年离家出走回来后每天都在一页一页画着的东西。”老者笑道：“说是心中所想的事物。”

    指尖泛了凉，黑发青年微低着头一愣，须臾间觉得心脏也凉凉地泛起了风。

    他翻过了那一页，印入眼帘的是一幕幕让他心间软化的画作。

    那些都是与当年旅途有关的事物。但是画作中，从来都是她的视觉，主角永远是他，她却没有存在于画中。

    他觉得自己心中有一潭水，正在晃荡着。

    起初那只是一潭平静的死水，然后有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拨动了它，于是水面泛起了涟漪，一圈圈扩散，最后掀起了压抑不住的波澜。

    当翻到最后一页时，他微眯着眼，看着那上面绘着的是一个被包裹在樱花海中的白衣少年，依旧只是大致地画了个轮廓罢了，但是与柔软的樱花相伴的是白衣少年那恣意飘飞的黑发以及半开鞘的锋利刀刅。

    柔花配锋芒，白衣衬少年。

    她绘这画时，脑海中浮现的风一定十分轻柔吧，否则他的宽袖怎么会飘舞得那般温润。

    记忆中，他自己挥刀时除了尖锐铿锵的利刅碰撞声以及敌人的低吼呻、吟外，只能听见衣袂狠厉划过空气的猎猎风声。

    他轻捻着纸页，指尖从画上柔软的花瓣上移开，慢慢落在了画页角落上女孩手写的字迹，那是一道刺眼的日期，以及一句刺得他眼角泛酸的留言：与佐助君的初见，唯一。

    ——那是此生不复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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